据预测，12月2日至4日，重污染天气袭击京津冀及周边。环保部华北督查中心、华东督查中心12月1日派出三路督查组，分赴河北保定市、石家庄市、定州市；廊坊市、沧州市；山东省济南市、淄博市及周边大气污染热点区域。当日中午，保定启动重污染天气Ⅰ级预警，3小时后，环保部华北督查中心二处副处长刘传义便从北京启程，这是今年入冬以来，他第6次带队对河北重点地区开展重污染天气应急专项督查。此次督查包括夜查和明查。督查组夜查发现哪些问题？各地市治污力度有多大？采取了哪些整改措施？北京青年报记者一一进行了探究。

中央行动

对照污染热点区域图挨个实地检查

体量较小的特色产业成了督查重点

当日9时许，刘传义带着督查组一行，乘着夜色出发。此次夜查区域为保定市白沟新区以及沿途的雄县、容城县、高碑店市。主要督查红色预警下各地采取的举措是否到位，例如污染企业是否按要求停限产，炉子是否超标排放，施工工地是否停工，有没有焚烧下脚料或秸秆等。

对此，刘传义解释说，有一些土小企业，甚至一些大企业，会在晚上10点到凌晨四五点这个时间段偷排。“他们想着，反正月黑风高，很多人也看不见。”夜晚突击检查就是要震慑这些企业，让他们不知道板子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北青报记者跟随督查组乘一辆车，保定市环保局工作人员乘另一辆车。督查组让保定市环保局一行带路至白沟收费站附近便停下来，后车变前车，督查组在前，环保局在后。此刻，去往哪儿抽查，抽查哪家企业，都由督查组随机决定，当地环保局全不知情。这种“不定时间、不打招呼、不听汇报、直奔现场、直接督查、直接曝光”的夜查工作对于督查组而言已是习以为常。

那么，选择去哪儿抽查，有什么样的标准呢？北青报记者注意到，督查组成员手中拿了一张区域图纸，上面标注的红色区域、橙色区域、黄色区域，分别代表空气污染的不同程度。督查组成员、华北督查中心的焦甲君介绍说，这是环保部专家最新研究测算的污染热点区域图，标注的热点区域换算为实际面积约为10公里乘10公里，红色区域为污染程度最重。根据这张图，督查组进行实地验证，看督查结果是否与遥感和推演的结果吻合，如果吻合，日后便可非常有针对性地指导工作。

具体选择去什么样的企业检查，督查组成员介绍，这要根据他们平时督查摸底的情况判断。河北很多市、区、县，都有自己的特色产业，比如白沟盛产箱包，安平盛产丝网，这样的特色产业往往体量比较小，督查组此行就是要揪出这些零散企业在环保方面的违规行为，促进其产业转型及规模化。“还有些土小企业和小作坊，看哪个行当赚钱，未备案未登记就开始干了，给检查造成难度，这都是需要我们去发现的。”

开着车窗盯着窗外查污染源

夜晚风冷，督查组成员还是微开车窗。“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煤烟味？”刘传义介绍，这是保定的特点，当地集中供热程度比较低，农村人口多，都是烧散煤，废气低空排放，加上气候条件不好，不容易扩散出来。

车行至保定雄县朱各庄乡西柳村附近，刘传义忽然喊停。顺着他指的方向，北青报记者看到路边一工厂院里的烟囱正冒浓烟。在前往工厂之前，督查组先在远处拍照固定证据，然后才进厂出示执法证。

北青报记者在车间一楼看到，生产车间粉尘飞扬。经问询得知，这家名为亿兴塑料有限公司的企业，正在生产PVC薄膜。车间二楼粉尘更为明显，记者用手捂住口鼻，仍感觉呛得难受。在此作业的工人却没采取戴口罩等防护措施。督查组当即指出了上料口长期无组织粉尘排放的问题。

对工厂彻底检查后，督查组对公司负责人王经理问话。“这次重污染天气红色预警，属地提了哪些要求，你是如何执行的？”王经理回答说，被要求最多的是不让烧煤。督查组指出第二个问题，生产工序的集尘罩集尘能力不足。

待督查组走出工厂，雄县环保局局长等人员也赶到。据介绍，此前VOC（挥发性有机物）企业是雄县环保监管的重点，当地已限停产企业112家，亿兴公司不在停限产名单上。刘传义向雄县环保局局长指出，“重点企业好监管，小的企业才不好监管，VOC企业不可能做到监管全覆盖。”

督查组前行至白沟新区与高碑店市交界处，闻到一股类似塑料烧焦的气味，不久源头被找到，原来世伟材料店门外道路旁有一处焚烧箱包下脚料的火点，督查组人员随即下车检查并进行灭火，同时要求当地加大巡查力度。

当日夜查至凌晨1时，督查组才返回驻地。第二日早上8点多钟，督查组又马不停蹄赶往新的目的地——保定博野县、清苑区、高阳县，定州市，石家庄藁城区、正定县等进行督查。要等当地重污染天气红色预警解除，督查组才能返京。

省市行动

大气污染防治调度令强调“超常举措”

起床刷PM2.5值成了领导干部的习惯

大雾锁城。督查组车辆行至保定市、定州市、石家庄市境内，北青报记者发现三市主城区都已实行单双号限行，限行期间公交车免费乘坐。

为加紧防治大气污染，河北省大气办上月两次发布调度令，也成为全国首个在大气污染防治上实施调度令制度的省份。上月7日，河北对省内污染传输通道城市石家庄、唐山、廊坊、保定等10个城市下达了1号大气污染防治调度令，要求上述地区重点行业实施错峰生产，并启动机动车单双号限行措施。

时隔10天，河北省大气办发出大气污染防治2号调度令，决定对省内完成大气污染防治年度目标任务进度滞后、近期污染严重的石家庄、保定、沧州、衡水、辛集、定州等6个城市实施重点调度，在落实1号调度令的基础上，在12月31日前再推进一系列超常治理举措。

北青报记者从河北省环保厅相关人士处了解到，为落实“调度令”要求，河北于上月21日派出了8个专项执法检查组，分赴石家庄市（包括辛集市）；保定市（包括定州市）、张家口市；廊坊市、承德市；唐山市、秦皇岛市；邢台市；沧州市；衡水市；邯郸市多地，就各市大气污染防治措施落实情况进行全程驻市执法检查。

除了省级层面，保定市于本月1日起开展了大气污染防治包村驻点帮扶工作。保定市委办公厅等118家市直部门都分配了分包帮扶村，主要围绕控煤、抑尘、小作坊、小摊点整治、土小企业整治、烟花爆竹整治等开展工作。

因为重霾天气，如今早起刷PM2.5值成了各市领导干部的日常。“每天都绷紧了弦，心情随着天气变化而变化，每次看到朋友圈里晒蓝天白云，心里会长吁一口气，看到晒雾霾天，心都会揪起来。”保定市大气办相关负责人表示。保定市负责环境监察执法的相关负责人则表示，这两年来为工作加班加点是常事。

石家庄停工停产企业达1543家

重污染天气预警下，“零点行动”等治污举措也在河北省各市同步开展。督查组3日对石家庄正定县热点网格区域进行排查时发现，尽管车辆拐进较偏远的小路进行抽查，但现场受检的5家企业均已在几天前接到了停产通知并停产，部分家具厂的大门上还被当地执法部门贴上了封条。重霾之下，沿途的多数工厂都未亮灯。

正定县一家高架源国企吉林森工石家庄分公司副总李涛在接受督查时告诉北青报记者，该企业以板材生产为主，因涉及VOC，上月25日至今一直未开工生产，“基本每天都有部门来检查。”据其估算，停工每日损失几十万元，预计一个月至少损失几百万元。

据了解，石家庄上月17日紧急出台《关于开展利剑斩污行动实施方案》，计划用45天时间在全市开展大气污染防治利剑斩污行动。北青报记者从石家庄环保局统计的企业停产情况表上看到，石家庄停工停产及正在停的企业高达1543家，包括制药、钢铁等11个行业。

根据“利剑斩污”行动要求，除承担居民供暖和保民生等重点任务的生产线外，全市所有钢铁、水泥、焦化、铸造、玻璃、陶瓷、钙镁行业全部停产；全市所有露天矿山、采砂、石材加工、砂石料加工等行业全部停工停产；凡是不能稳定达标排放的涉气企业一律停工，非民用燃煤设施一律停用。

北青报记者注意到，此次行动牵头单位包括石家庄市环保局、市气水办、市工信局、市住建局、市城管委、市交通局等。市内四区及高新区重新调整了分工，明确由常务副区长（常务副主任）分管大气污染防治工作。行动期间，从市直各有关部门抽调人员组成17个工作组，分别由一名县级领导带队，进驻省控点所在县（市）、区开展工作，每天下午5点向市政府督查室和市气水办上报督查情况。

“抽查的石家庄多数企业已按规定停产，但面源污染仍然存在。”督查组工作人员指出，根据污染源热点图以及现场检查，正定县热点区域内，沿途运输车辆较多，机动车排放以及道路扬尘是大气污染主要原因。

整改举措

督查组离开一小时就拿出整改报告

综合几日重污染天气督查情况，督查组发现保定市存在的问题包括小企业群聚特点突出、面源污染仍然存在、存停限产不到位、部分企业存在违法问题；定州市部分企业存在停限产不到位行为、部分畜禽养殖小企业存在违法问题；石家庄市面源污染仍然存在等。

北青报记者了解到，针对督查组反映的问题，地方多在次日便反馈了整改意见。

例如就夜查亿兴塑料有限公司的问题，雄县2日出示了反馈报告，称已对该企业和附近另一家有废气排放的公司采取停产整顿措施，责令两家企业立即升级治污措施。

雄县县政府2日专门就此次检查组织大气污染防治攻坚指挥部全体成员召开专题会议，责成相关部门对问题举一反三，严格执法检查，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针对督查组在定州市所发现的部分焊铁门加工户未按照要求停产，采用切割和电焊机作业产生较大灰尘等问题，督查组离开后约一个小时，定州市周村镇政府便出具了整改报告，称已经采取断电措施，立即整改并对全镇重新进行污染隐患全面排查。

督查组再次给出修正意见，要求其保证照明用电及居民生活用电。

次日，定州市政府出具整改情况反馈表示，定州市政府高度重视，主管副市长现场调度，责令有关单位立即整改。

3日上午，周村镇组织电工将24家北车寄村焊铁门加工户三相用电在切断的基础上，全部张贴封条，仅保留居民生活用电，并安排村干部、电工昼夜巡逻，严防私自恢复生产。

除了及时整改，探究污染来源，还原蓝天白云常态仍是中央和省市最为关注的问题。比如，PM2.5究竟来源如何？石家庄市环境保护局副局长马玉辰表示，据初步分析，石家庄PM2.5来源构成中，首先是燃煤，占比约28.5%；其次是工业，约占25.8%；扬尘约占22.5%；机动车约占15%，最后是生物纸燃烧、农业源等成分。“石家庄这两年在大气污染防治方面力度空前，目前到了一个能源和产业结构转型的关键拐点。”

本组文并摄/本报记者 陈相利（除署名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