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之后,那里也没有水,解放军要到很远的地方挑水。解放军牺性很大,也很负责,很多事情都靠他们。马慎瑾医生看见他们挑来水,问他们:“你给我喝点水好吧?”解放军就说:“你喝,喝口水。”水也不是自来水,是挑上来烧干净的井水。
那时候一顿饭,给医生们发半个饭盒的小米粥,实际上还很稀,不论男女都是一人一个馒头,男同志一个是绝对不够的,有些女同志会省下半个给男同志吃。因为吃不饱,大家都瘦了不少。
地震之后,各种奇形怪状的病人全来了。有的手畸形了甚至断了,都要由骨科医生负费。马慎瑾医生在工作的时候,每天从早上一直忙到下午三点,才有空去吃点牛饭。当时各种器材都很缺乏,只能想各种办法替代。比如把大树砍下来做成夹板,靠手把病人的畸形矫正再用小夹板固定起来。天天这样干,实实在在。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因为马慎瑾医生要负责整个外科的医疗,虽然家里困难,其他医生陆续离开,马慎瑾医生自己继续留了下来。三个月之后,领导调了两个负责人来。他们就开始搭抗震棚,用作临时病房。这些草棚作的病房,非常简陋。他们拿个大被单遮住上面,四周围着就是手术室了,医疗器械也都很简易。有了手术室,病人就更多了。搭出来的棚,棚底下一个一个拿布挡起来,这边开刀,那边消毒手术。麻醉科一个上午开36台手术,其中包括骨科人工股骨头置换术、胸外科肺叶切除术、神经外科切除听神经等比较大的手术。马慎瑾医生的开刀一点点影响到玉田县的医生,他们来参观,来进修了,那时候,他们做的小有声誉。
当时那么多人,那么多污染源,又是在很小的空间,而且空气不密封,烧炉子……但没有感染案例,一年中都没有一例手术死亡的,真的很不容易,也很难想象,这个是从未出现过的事情,亦是医学史上大的突破。其中有次手术印象尤其深刻。医生们在玉田的手术室有四五间,后来陆续撤走,正好撤到还剩一间手术室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危重病人,他在玉田公路上面,开车出车祸了。方向盘撞在他肚子里面,压进去了,压碎了脏器,疼得不得了。腹腔里查出有气体,说明肠子被撞断了。这个手术很危险,而那时候手术室只剩一间了。但是这个人一定要开刀,不开刀不行。这个人血型是AB型。AB型本身就比较少,而现场的条件又艰苦简陋。如果把他送到北京,路上至少需要两个小时,很可能撑不过去,但在这里开刀又的确有危险。于是医生们现场广播:整个医疗队,凡是AB型的,通通来报到。一共有六个人,将他们全部采血。幸好后来抢救好了,准时有车来接,没有感染,恢复之后送回北京去了。把他抢救过来之后,有人开车送来了半卡车的慰问品——奶粉、罐头、营养品,来犒劳医生们。医生们却觉得,他们过得苦了些,但是病人还需要开刀,他们更苦,所以把慰问品又全部送给了病人们。
后来河北省委领导去慰问他们,对医生们的评价很高,说:“多么好的医生,要给他们吃饱。”随着救援的推进,时间一点点变化,后来,医生们有饺子吃了,还有包子;装上自来水龙头,也有水了。一开始也没法洗澡,热天只能用毛巾擦擦,后来就有自来水供应了。救援的条件,和灾区群众的生活,也在一点点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