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干预非常困难,女孩患的是复合型心理创伤,她的同学,还有老师、校长、外婆、弟弟的死,对她刺激非常大。我决定先处理她头脑中血淋淋的场面,她说脑子里整天是两个好朋友的影子。我用了大概30分钟时间,用EMDR非常成功地粉碎了她脑中那两个血淋淋的场面,直到她看不清楚,她说已经看不到了,很模糊,只有一个轮廓了,这样就把闯入性的创伤性记忆画面抹去了。 女孩子很想弟弟,说“天天晚上做梦,弟弟抱着我在哭”,我说你真的很想,你试着给弟弟写信,你弟弟会知道,这个小女孩大声说:“写信有什么用了!弟弟已经死了呀!”干预非常难进行。后来我让她试着把弟弟的小汽车抱在怀里,当作是弟弟,可以跟弟弟说话。 后来女孩主动问我说,现在翻大山是不是非常危险?说你为什么说这个话?她说她爸爸妈妈正在翻大山,他们正在找我,我就意识到,这个女孩子处理她弟弟的死的时候,已经快被击跨,再处理她的爸爸妈妈的问题,她会承受不住。所以我跟她说:一定不会。你爸爸妈妈是农村里长大的,这两座山他们已经走过很多次,不会有危险,她有些宽慰地说:是。我是回到杭州以后才知道,她的父母亲真的活着!到福利院把她领回去了。我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我足足花了70分钟的时间来处理她的情绪,我出来以后,总体上她的情绪是稳定的。
我想,接下去我们去回访,我一定要再去找到她,我要知道,她对弟弟的死有没有处理完,如果没有处理完,孩子长大以后,她的心理健康水平会受到严重的影响。
还有一个真正的孤儿小郭,很遗憾现在已经失访了,因为第二天我再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被转移到上一级的安置点去了。
那天我到安置点去,从第一个帐篷走到第四个帐篷,其他孩子都在外面玩,唯独他一个人在帐篷里坐着,我一进去,他就很惊恐地看着我,我说你不要怕,叔叔是心理学的老师,我来帮助你。我说完以后,孩子就一头扎在我怀里哭,用四川话跟我说,我想我妈妈。在讲述的过程中,小郭不自觉地把手伸我到的袖子里面,紧紧握着我的手,就说想妈妈。
他地震时在学校睡午觉,突然之间床开始摇晃,他以为又是同学跟他在玩,眼睛睁开一看,其他的同学还在睡觉,没有人在摇床,他马上意识到地震了!他从床上跳下来,跟同学们说:快跑,地震了!没几分钟,整个楼塌下来,他很多同学都被压死。小郭出来找到维修工人,“快去救我们的同学!”可是挖出来学生都是血淋淋的,他们班里没有一个活的,全部压死。
小郭的爸爸两年前患肺癌去世,妈妈带着他一个人过,他跑回家去找妈妈,妈妈也被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