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气一天凉比一天。2010年10月中旬,政府统一规划让帐篷新区的人们搬进了位于县城西面的廉租楼院落。于是,100多户灾民又告别沙川帐篷安置区,两家住一起,在廉租房组建了新家。从最初的党校和县一中、独立初中、三中到沙川坝帐篷新区的那些时日,人们在安置点的帐篷之家和县城间奔波,相互帮衬,灾难铸就的人间温情,就成了刻骨铭心的记忆……
脱离帐篷住进楼房,墙能遮风挡雨,住进屋内心好像就有了归宿,一下子安全了好多。走过失家的悲苦和住帐篷的简陋,这里的“家”有实实在在的门,可以将陌生阻挡,将隐私掩藏。廉租楼共有两栋,都有六层高,大概60多套房子,共住进去90多户灾民。每栋楼前都有一个小院子,还算比较宽畅。
过惯了笼子式的巢居生活,帐篷里安身与居家过日子总有无法逾越的鸿沟,每一天都与过去的岁月脱节,家失去了门和墙的支撑就不是家。搬进去后,政府给每家发了一个炉子一吨煤。楼前楼后、上上下下伸出来的烟筒开始冒着青烟,阳台房顶都拉起了绳子,天气好的时日,花花绿绿的各色衣服在晃动,家的氛围温暖缓解着人们的疲惫。房顶密密麻麻立起了很多小小的圆形电视接收器,一条条白线在房顶分层从一个个窗户伸进,茶余饭后人们可以坐在屋内看看电视,有墙有门的“家”让人们百感交集,日子与过去的有点相像,情不自禁就会回想原来的家和逝去的亲人,很多时候还是伤感异常。
廉租房楼前的小院里,风和日丽时,老人们会走出屋子。老太婆们,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她们有的坐小凳子纳鞋垫,有的纳鞋底,有极个别的也会缝补旧衣服。大家一边做着手里的活儿,一边说着前前后后婆婆妈妈的琐事,无论说什么都离不开那天晚上一家人如何逃难的追忆,热议的话题总是与政府又发了什么东西有关,絮絮叨叨说晚上做了个什么梦……
老妇人们回忆亲人时就泪涟涟地数落着,比如短命的呀、狠心的啊……那是一种伤痛深重的爱和无奈。可是只要工薪阶层的男女从她们眼前经过,她们大都会笑着招呼:上班去?下班了?买菜去了?友好而热情。这样的情景,是过去街头巷尾一天都不可或缺的内容,如今出现在廉租楼院落时,就只有客套而不再拥有昔日的熟识和随便了。
春节快到时,悲伤着的人们也想制造点节日的气氛。小年时节,女人开始转悠在市场,挑选蔬菜,男人则看着新鲜的猪肉,思谋买多少合适……许多有女人的亷租屋,就忙碌了起来,做点心炸馓子,洗洗煮煮地腌酸菜炒臊子。除夕早上蒸包子,中午开始包饺子
历久弥深,时光尚未冲淡失去家人、失去家园的阴影,人们贴对联大都不图喜庆,只认为地裂天未塌,不管怎样还得将日子过下去,比起那些失家又丢命的人,活着就是福气,不给政府添麻烦也是感恩的一种方式。
那些仅仅失却房子的家庭,陆续从安置办领来一两副红红的对联,大年三十贴门上,一下子有了年关的喜庆。没有贴对联的,有的失去了父亲或母亲,有的失去了丈夫或妻子,有的失去了孩子,也有失去双亲或只留下丈夫、妻子的。这些屋里家庭成员一般都是一个、两个,最多也是三个人,气氛单调,悲伤和冷清填满了每个角落。每家都有每家的悲伤,男人当家也好,女人家也罢,屋内最显眼的地方都将亲人的遗像放桌上,按照当地风俗,遗像前是香炉、黄表纸、香和黄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