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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舟曲44

2019-01-01 23:30-23:59 责编:吴恪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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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听众大家好,欢迎收听《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我是百宁。在舟曲泥石流灾害发生之后,舟曲县气象局工程师包红霞写出了一本记录当时情况的书籍《悲情舟曲》,由中国社会出版社出版发行,虽然灾难已经过去了8年之久,但对于很多人来说,却是一生的伤痛。今天,我们就和您回顾一下1557人遇难,284人失踪的8•7甘肃舟曲特大泥石流灾害,第44集。

灾难发生后,包红霞每天用日记记录了她那段时间的感受,今天节目,我们一起来分享一下她那段时间的灾区日记,回顾一下那段特殊岁月。

灾区日记:2010年8月24日 晴间多云

灾民大多数集中安置到了一个叫沙川坝的地方。到了山上,我看见依山居住的村民,有些已将房屋拆除,只留下原来用石头砌就墙体的痕迹和一座庙,庙门锁着。转过庙意外地发现一间下雨后半壁墙坍塌的房子里有烟冒出,走进去一看,一位身高一米五左右60岁上下的老人正在地下土灶上架火烧饭,看到我走进去他站了起来,说话有点吐字不清。我揭开他的锅,里面是洋芋和一点酸菜,扫视他的住所,室内全是老式家具,那些家具年代太久远,表面全是尘垢的黑色,虫蛀过的小窟窿密密麻麻,土厚厚的一层。

我走出来看那房子,从房子建造看,当初修建是有一定经济实力的,无论是门窗还是二楼踏板木栏,上面的雕刻图案十分华丽精美,门窗制作手艺都狠精细,尤其窗扇格子虽很破旧图案却很精细,从地势看,房子依山而起,院落宽敞,看四周很亮清。

一位在地里拔草的女人50多岁的样子,看我站在院子里,就走进来问我是老人的亲戚,还是来视察灾情的政府人。得知我的身份后,她给我说了屋子里那位老人的情况。

老人智力方面有点问题,无儿无女,父母过世后原来由他的兄长拉扯,兄长过世后又由他的大兄弟扶养,大兄弟死后由小兄弟管理生活,小兄弟对他没有大兄弟好。

女人很同情老人,她说,“5·12”地震后,老人房子受损,政府发的重建款侄儿也领到了手,所有政府发的东西都由侄儿管理。听那女人讲,这家人原来是商户,现存这房子是老人的爷爷手上修的,那时能在这个位置修房没有一定的实力是修不起的,新中国成立前,沙川坝土地大部分都是他家的,家道殷实。老人爷爷奶奶乐善好施,在村子里威望很高,后来家道不行了。她说她是土生土长的沙川坝人,小时候常听大人说这家的事,她的爷爷很崇拜那个老人的爷爷,老人的奶奶是宕昌县一家挺有名气家族的大家小姐,琴棋书画茶饭针线活样样精通……

听了她的介绍,回头再看那些黑而旧如化石一样的老家具,脑海中一位被岁月尘封了的清末民初富家小姐款款的身子仿佛活了起来,那些家什应是她的陪嫁或夫家由她摆弄的物件,这二层踏板房里曾有过琴棋书画伴奏过的日子……

历史发展的过程往往伴随了太多的悲剧,比如大炼钢铁时对森林的砍伐,用什么才能修补这些痛和恨啊?

从山上往下走时看见山上有好几处拆过的家园,显得很破败,女人说,这是“5·12”地震后政府给钱整村搬迁,上面住的人都搬到了平处。她说,地震了往山下搬,水来了还是山上好!

那么,那家曾经是富户的村民,他的爷爷选半山腰修房,又图什么呢?那时这里林草丰茂十分秀美,也许还是这里的风景和开阔让他着迷吧,无限风光在险峰,无限风光尽被占啊!

因为身边有位州局领导,那女人立即赔着笑脸说要领导去看一下他们村子后面的河坝,给他们村子将水渠修好,要不发大水把村子像月圆村一样走了咋办。

言辞恳切不容敷衍,于是我们只好对跟在身后非要我们答复一直不罢休的女人说,我们回去了向上级领导汇报,反映这里的情况,让上级帮她所在村子修河堤。

女人说,她家靠近河边,这几天雨多,为了安全,村里给临河近的几家发了帐篷,现在她全家就住在那边半山腰的帐篷里,晚上住帐篷又闷又热,加上担心贼偷河渠边家里的东西根本睡不着。她说自己说的全是实话,不信的话就带我们去看看。

本来河坝那一道我们是打算去的,经她这么一说,越发有了去的想法。

下山后我们来到河堤上,从整个沙川村来说,河道护堤坝从村头到村尾直至沟口都用水泥沙石混合修筑,河堤沿地势修建或高或低,无论地势高低,平均高度都在两米以上,河堤下基本都有碗口粗壮的柳树、白杨树,树后垒砌石块地埂形成菜地种了蔬菜和庄稼,河道出口最宽处临近白龙江,河床从上到下都保持在15至20米左右,村子最上头与庙儿沟沟口相接处也足有10米多,坝体建造比较结实,看上去是让人放心的。我不知道未冲毁前的三眼峪沟口是什么模样,但月圆村的水道最宽处连3米都不到是不争的事实。看到沙川村的河道与护村河堤,我就想,如果三眼峪也留有这样宽的河道修有这样结实的护村堤坝,即使泥石流再猖狂,伤亡就不会那么惨重了。

沙川进去是庙儿沟,沟两侧尚有较茂密的森林存在,整个河道护堤下,全是碗口粗的柳树、白杨树,树树枝繁叶茂,河道宽水道畅通,堤坝结实,险情基本可自行排除,从整体来看庙儿沟即便有泥石流和洪水突然降临,也绝不会像三眼峪一样带来那么大的灾难。

临近锁儿头电站的马路边上,部队专门给受灾群众供应食用水,大车上贴有“节约用水,严禁洗衣服”的布告。旁边有对老夫妇摆张桌子,专门供应花椒水,旁边的树上挂着纸牌子,上面写着“子弟兵辛苦了”,另一个上面写着“免费供应花椒水”。我没有到老人跟前去,听人说这位老人原曾是白水江林管局舟曲林业局职工,1992年已退休回了老家,这次发大水之前是来舟曲看儿子的,大水发了,许多人都走了,老人说,他是刚参加工作支援舟曲而来的,舟曲有难时离开觉得不合适,所以他就想着留下来为舟曲做些事。

靠江边的人行道上,有部队设立的免费供饭点,饭食专门供应那些无家可归,没有亲人的受灾群众。

灾区日记:2010年8月25日 晴间多云

早上,我和爱人到春江广场取报纸交话费,顺便到县妇联,一路碰见了几位熟人。公安局的李彩霞穿着警服,她已正常上班,住房在瓦厂这边没受灾。原来的机关工委书记田梅兰也在上楼梯时看见,她的房子在罗家峪那边,险些被泥石流冲走,也许这对她也是刺激,看起来瘦了好多,但精神还可以。她原来的家在南峪,上世纪90年代南峪发生大滑坡,白龙江形成堰塞湖,南峪乡政府和周围村庄差点全被淹没。受灾后她们家迁移到县城的隍庙山,原曾想那里地势高相对来说要安全些,没想到这次“8·8”罗家峪的泥石流依然威胁了她家的安全,拿她的话来说,半壁江山又走了,人活着是万幸,那晩站在房顶眼睁睁看着靠河道的邻居家墙垣坍塌家被卷走时,她都不知道能不能逃过这一劫,江山可重整,人没了到哪儿找啊?

灾区日记:2010年8月26日 晴间多云

曾在我单位租房居住的两黑公路项目监理部负责人李晓平“8·8”泥石流事发之日也在舟曲。他说泥石流发生通信中断后,家人很担心他的安危,电话终于接通后,他爱人在那边高兴得哭了起来,儿子不知道爸爸所处环境具体有多危险,见人就说他的爸爸在舟曲没死,没被泥石流冲走!

那个8月4日晚给我收拾头发的理发师今年才20岁,这是多么青春阳光的一个年龄啊,她热情地为我服务,并且以最优惠的价格让我享受了她的服务。城关镇政府旁宽1.5米过些,长3米多的一间小房子,原来以每月250元的价格出租,给她租时,涨到了400元,她刚开业才4天就遇难!泥石流冲毁了她租住的那一片所有的建筑,包括她租住做饭睡觉的地方。女孩的家在峰迭乡城外村,初中毕业在兰州学了理发后,又来又到迭部一家理发店打工,她说打工时她没要工资,只要求老板提供食宿,目的只有一个—提高自己的理发技艺,苦磨两年,感觉手艺能施展于市场时来到舟曲单独开店,偏偏却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泥石流。

一个“灾”字包含了几多不幸几多苦难?!那天晚上,到底有多少人死在了惊慌失措中只有老天知道。妇幼保健站韩娅媄的妹妹与孩子全失踪、丈夫的妹妹全家6口遇难被埋,房子二楼以上全被冲走,人被泥石砂浆埋在一楼,所幸遗体全找见,而她的妹妹母子俩都没了踪影。

罗家峪有位老人,听到外面喊叫时,第一波泥石流峰头刚袭来,他和爱人匆匆忙忙跑出家门,原以为他的一家老小就在身后,可是当他跑到路边稍高处转过身去看时,除了他,家里老小连同家都没了踪影!

一位在罗家峪租房住的女人,逃出来时大腿受了伤,慌乱中她被人换扶到瓦厂一墙脚下时再也走不动了,当时瓦厂与县城的马路已被泥石流截断,汽车站那边被水淹,雨天黑夜里人们无法走到医院,救她的人急着去救人,让她忍痛等等,天亮了再说,可是女人伤势太重,5点天麻麻亮,当救她的人领人赶到时,女人已经没了呼吸,身上流出的血把她的头发都染过,倒地的地方全变成了血黑色。

住南街的一家人,儿子听到人们叫喊大水来了后先把父母背出了家门,因为当时根本就没想到水会那么猛,想着父母年龄大行动迟缓,先把他们背出再救孩子也来得及,可是,没容他再回头,家和孩子瞬间就没了,妻儿丧生于洪泥,他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灾前在城江大桥下月牙广场边有一所舟曲最豪华的KTV厅,听说光装修就花了30多万元,今年4月份营业,生意十分红火。那晚泥石流袭来时,其KTV老板的弟弟住北街家里,小两口和一岁半的孩子睡二楼,姐姐的儿子和姥姥睡一楼。泥石流袭来楼房抖得厉害,儿子起身赶忙去叫母亲,奔到一楼时,母亲已跑到了门口,大腿被倒了的墙压住,他一面把门掩上用肩竭力扛住,企图挡住泥团砂浆往进涌,一面用手拉母亲,让母亲抽腿脱身,可是力量太悬殊,第二波峰头破门而入,他的身子也被泥团沙石埋到了胸部,紧接着第三波又袭来,最终母子俩一个都没跑出来。当时他的小外甥还在用枕头阻挡泥石流,用小手拉姥姥企图帮姥姥逃生,舅舅看到没有希望,第三波泥石流涌进,自己被埋的瞬间,赶紧用手示意孩子从窗子里跑,孩子很机灵,拿起石头砸破窗子,踩着涌进来增高的泥石流爬出窗子,爬到二楼,舅妈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拉着小外甥逃了出来。母亲和儿子被埋,挖出来时,儿子的姿势仍是肩膀用力扛着门的救母样。说到儿子的死,好多人都说当时看到母亲压得太深跑不脱,儿子不如放弃赶快跑……

记得曾在一本杂志里看过一篇文章中这样的问答:提问者说,一望无际面上乘坐轮船遭遇风暴船翻,如果是丈夫,浩瀚大海中临时只能救一个你在父母、妻儿中选择谁?对这个问题我一直思考着一直沉默着,父母给了我们生命,儿女是我们所生,血脉相承!选择谁?!现在这样的问题就在这次灾难中来到了我们的生活中,灾难是不容多想的,南门这个男人的悲痛和儿子救母丧命的悲壮让我又一次想到了这个问题。

作家柏杨说:人世间,祖祖辈辈儿女有自己的儿女要抚养,有自己的世界要面对,无法照顾周全,而且爱是下倾的,正常情形,人,爱子女多于爱父母。人类有一种特殊的感情,那是大自然特别赐给的一种基因,使亲子之间产生长久关怀,责任有时而尽,关怀绵延无穷。能把亲情放在适当位置上,双方都不失落。人到中年,正如爬坡。亲情的互动是阶段性的幸福,不要赋予它太严肃的意义,也不要把它看得无足轻重。而且事实上,孩子早已经用儿语,用拥抱,用一声“妈妈,我好爱你啊!”一声“我要嫁一个像爸爸这样的好丈夫!”完全回报了!

回味上述字眼,我想我们应不再深思先救谁才对!

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今天,为您讲述:甘肃舟曲特大泥石流灾害,第44集,也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思考。我是百宁,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