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石流袭来，几层高的楼房，不是轰然倒塌相互叠压，就是被连根拔起荡然无存。可是，当人们要去拆掉那些在泥石流中不堪一击的破损残留时，被水泥沙子混合浆将钢筋牢牢固定的柱壁却坚固异常，花费的工夫比修建时还多。

每次走过原来城关镇政府的旧址，我都会想起韩律祖老先生和给我理过发的那位家在峰选的理发师。7日那晩我们找理发师给女儿理发，她的门是锁着的，以为她回到租房住的地方去做饭了，就先去吃牛肉面，吃完后又来到了她的店门前，门依然锁着。她租住的房屋就在城关镇北街村一家私人院内。那家人背靠排洪沟，院子较大，除几间平房外，还盖了两栋三层高的小楼，二楼房屋全出租，一楼有几间也是客房，几间做了淋浴，设备有男女单间和大通间。院内有小锅炉，老两口经营生意，男人60多岁，喜欢打麻将，在钱方面没有女人精细。洗澡收费一般是女人出面，计算时间十分仔细，超过她的规定，两分钟内不出来就会在外面叫嚷。洗澡费起初一元五，后两元到三元，三元涨到五元，收钱时她会说煤炭一年比一年费。

这次泥石流中城关镇政府一片区的房屋全成了平地，几层高楼房和平房在泥石流面前没有了区别，残留着的全是破败和疲累。一座被冲离原址的粉红色楼房斜靠在另一座的半壁上，写有“保留”的字迹很显眼。一家紧靠山修建的房屋院落被冲击只剩半壁，主人没有搬出依然过着他们的日子。

“泉城人家”酒店旁边停满了机动农用车、小轿车、面包车及大型客车。绕过停车场，走到江边，仍旧看见的是挖拾钢筋的村民。

南门的废墟处，泥石流浸过屋顶的一间房屋，门口有半米深的缝隙，透过缝隙能看到屋内摆放的沙发两小一大，从位置可以判断，这应是客厅，大沙发可躺觉。全是乳黄色皮沙发，长达百余日，依然完好。透过缝隙的阳光缩小了泥石流的体积，浸泡过的屋顶有两本写有英语单词和数学应用题的作业本，老师红笔批改过的痕迹和蓝钢笔写就的字迹模糊了起来，赤红的“对勾”粗了很多，洇成了桃红。

沿着三眼峪的方向往上走，看到水道又改在了简易路这边，新挖的渠里全是石头。在月圆村那里竖起了两个大广告牌，上面是甘肃省城镇设计院设计的舟曲特大山洪泥石流纪念碑和广场的模拟图。广告整个画面很醒目地向人们展示着将来所建公园的美好模样。

围着看的人有些沉默，有些谈论着自己的看法，说公园正对三眼峪，如果再发大水，那些设计全是卷走的对象！

废墟上水电工程队在修理水道，村民模样的30多人徘徊在广告周围，有些四五个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看那表情可能与政府修建的水渠有关。我顺着人们在废墟上走出的小路往街道上走去，三眼村小巷墙壁上“8·8”后宣传预防疫情的广告画，一些还是完好无缺。有人在废墟中间流淌的小溪上洗衣服洗拖把，那些紧靠水道的房屋，遭泥石流袭击留下的半壁墙上，水泥混合浆黏在一起的砖块晃动在钢筋架上。

舟曲民间建房一般都是二层小楼，有些人家一楼被沙石泥土涌满，灾后一些人将二楼打扫干净清理出石头沙土后安装了门窗，又住了进去。房子是大半辈子的心血，亲人都在这里，这也是那些人依然离不开破碎之家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