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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江苏响水化工企业爆炸事故6

2019-04-02 23:30-23:59 责编:吴恪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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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听众大家好,欢迎收听《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我是百宁。今天,继续和您关注3·21响水化工企业爆炸事故。在事故发生之后,《每日经济新闻》采写了一篇文章:《探访响水爆炸45小时后的临近村庄:没能见到的孩子,联系不上的工友》,也让很多人感慨不已。

3月21日下午,江苏响水陈家港化工园区天嘉宜化工有限公司发生“特别重大爆炸事故”。

23日,爆炸发生后约45个小时的王商村,生活照旧,但却又有了很大的不同。从天嘉宜化工到王商村,直线距离1.2公里,爆炸发生时,冲击波到来只需几秒,瞬时而过。但爆炸给王商村村民带来的“心理冲击波”可能会一直震荡下去。

“刷刷刷”,刚进入王商村的入口,耳边便传来这种声音。继续往前走,记者看到,一些当地的村民正在清扫自家门前的玻璃碎渣。

这时已经是爆炸事故发生后约45小时,但村里的景象仍然向来访者描述着事件发生时的可怕:除了随处可见的玻玻璃渣外,村里街道两侧房屋上方的窗户框架被冲击波掀得隆起;一些村民家的门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扭曲变形。

王商村尽头,同时也是离爆炸事故点距离较近的地方,陈丽的家就在那里。

在王商村,陈丽家的家庭条件还算不错,家里一楼的门面房经营着一个小超市,二楼的四间房分别出租给在化工厂打工的务工人员,楼房后面还带着一个小院子。此前,除了需要在风向改变时偶尔忍受一下化工厂飘来的刺鼻气味,陈丽一家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对于化工厂,陈丽一度心怀感激:“当初化工厂搬来的时候我们是比较高兴的,因为年轻人可以去挣钱,老年人就在家里打扫卫生、烧饭,渐渐地我们这边也富裕起来了。”

但让陈丽始料未及的是,有一天,带动村民收入“蹭蹭蹭”往上涨的化工厂,也会给他们带来如此巨大的伤害。

爆炸发生时,陈丽正坐在自家超市里卖东西,在听到一声巨大的轰鸣声时,陈丽第一反应认为是村庄上方飞机发出的轰鸣声,“因为我们这经常有飞机在这边发出这样的响声”。

因此她一度并不惊慌,但几秒之后一声巨响直冲陈丽耳膜,一瞬间超市前方的玻璃门被震碎,有几块玻璃碎片更是直接甩到陈丽脸上。与此同时,超市里的货物架也横七竖八相继倒下,其中一个货架还压在了陈丽腿上。

第二次爆炸声把陈丽的脑子震得嗡嗡作响,尽管飞溅的玻璃碎片将她脸部划出血,但陈丽已无暇顾及,本能的反应让她把腿使劲抽出货架,忍着疼痛迅速跑向屋外。此后陈丽所见到的场景让她终生难忘:远处化工厂上方正冒着浓浓黑烟,整条街上聚集着从屋内逃出的王商村村民。

站在记者面前的王华戴着黑色的口罩,爆炸之后,王商村依然飘散着刺鼻的气味,但王华戴口罩的原因,更主要是用来遮住脸上的伤疤。

王华脸上贴了两处创可贴,一处在左侧颧骨处,另一处则被她用口罩遮住。另外在她的右侧眼眉处以及嘴角周围,伤口已凝成血痂。

比起脸上的疼,她心更疼,疼儿媳妇。

距离王华住处不远,是他儿子和儿媳妇家。在计划生育政策有所调整后,王华的儿媳妇今年初再次怀上了,若一切正常,王华将再添一个孙子或孙女。

突如其来的爆炸打碎了她的憧憬。彼时躺在床上午休的王华儿媳妇,被一块块震碎的玻璃和屋顶掉落的塑料板压住了身子。王华向记者回忆,当时儿媳妇的肚子一阵剧痛,随后她儿子也从隔壁房间踉踉跄跄的跑过来,抱起老婆就外跑。“虽然我儿媳妇在第一时间被送往了医院,但那时候已经晚了,孩子没保住。”王华说。

现实让人没有更多时间舔舐自己的心伤。记者了解到,爆炸事故发生后,很多王商村村民家中的大门以及窗户玻璃被震飞,且许多村民家中的墙面上、墙壁夹角处出现了或大或小的裂缝,村民们担心房子已是危房。

3月23日上午,记者在王商村看到,几位当地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正挨家挨户进行统计,“他们主要就是统计每家每户受损的情况,但是具体如何进行补偿我们还没收到通知,所以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一位村民向记者表示。

在“3·21”爆炸事故现场指挥部23日上午召开的第二次新闻发布会上,响水县有关负责人介绍,走访时发现,爆炸造成化工园外周边部分居民房屋不同程度受损,共2800多户。其中有89户房屋损毁较为严重,无法修缮,其余受损房屋主要是门窗损毁。

在与记者的交流中,有那么一小会儿,陈丽曾颇为激烈地表示,为什么这次爆炸没有把她房屋炸得更严重一些,最好是无法修复?这样她的房子就可以拆迁,安置在别的地方了。

“这次化工厂爆炸后,我总担心之后还会再次出现安全事故,我现在每天都有一种提心吊胆的害怕。”陈丽说,“如果这里能够拆掉,哪怕拿小一点的房子,我也是愿意的”。

事实上,在爆炸事故发生后,逃离“王商村”是很多村民的共同想法,“不是我们搬走,就是要化工厂搬走,不然化工厂总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使我们提心吊胆。”一位曾在化工厂上班的村民表达着“不是,就是”的“二选一”诉求。

而上述响水县有关负责人则表示,目前已部署对损坏较轻的房屋进行修缮,对损毁严重的农村平房准备实施拆除,将对相关农户进行货币补偿,或安置到新型农村社区。

值得注意的是,《新京报》报道称,距离化工园区500米以内的房屋曾被化工园区和镇政府要求拆迁。但一些住户认为赔偿价格过低或超出500米范围之外,一直没有搬离。

上述情况也得到了陈丽的佐证,陈丽带着记者走出屋外,用手指着正前方——那是化工园区与王商村之间的一片小树林,“这里曾经也是王商村的一部分,在2014年左右被拆除了”。

对于这片区域被拆除的原因,一位常年在化工园区内上班、并租住在陈丽家中的中年男子王晓阳向记者表示,他认为一方面是因为这片区域距离化工厂太近,老百姓有反映;另一方面是在2011年“响水大逃亡”事件发生后,当地政府考虑到要留出安全距离,所以这片区域被拆迁后种上了树。

最终,是王商村村民房屋拆迁亦或其他方案,目前还是未知数。但万幸的是,村民们这次活了下来,且大部分只受了轻伤。

与之相比,一些爆炸发生时还在化工园区上班的员工,很久都没有音信。陈丽家二楼的一位租客是王晓阳的工友,“到现在我们都联系不到他,因为我们不是同一个班组,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王晓阳说着又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拨打这位工友的号码,但还是未能接通。

从爆炸点之外逐渐往里走,有许多村民的家里受损已经非常严重,在距化工厂一公里的生态园区,坚固的大楼已人去楼空,看上去受损也非常严重。铝合金结构的大门现在已经看不到轮廓,只能看到一些结构性的物件。

在爆炸的中心区域半径500米内的房屋被毁,屋顶被掀开,一片狼藉。引发事故的天嘉宜化工厂,厂区门牌、厂名已经脱落,门口到处是呈暗红色的污水,泄露的化学物质气味依旧刺鼻,救援人员必须佩戴全副防化装备。事故发生的第四天,在响水县人民医院,依然随处可见被炸伤的病人,他们大多是园区的工人和附近的村民。

今年37岁的单立强是天嘉宜化工厂的一名操作工,他所在的车间距离爆炸中心不到200米。当时,正在工厂上班的单立强突然被巨大的力量掀翻在地。

单立强说: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完蛋了,这次命没了。我当时是在我们的操作间,我住在那里也是像这样坐在那里,然后第一声响的时候一下子就把我一下子震倒了。

凭借本能的求生欲,单立强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爬到墙角,随手拿起一件棉大衣,盖在身上。10秒钟之后,第二声更大的爆炸声传来,巨大的冲击波裹着气浪朝单立强直面而来。

不超过十秒钟,第二次爆炸又来了,第二次爆炸的时候就感觉比第一次爆炸还要厉害。一直在晃动,随着冲击波不停晃,一直等到一两分钟。因为我那边有一堵墙,墙体没有倒,第一反应就是逃生。当时因为我是把大衣包在头上,我头部保护的好,所以我没有受一点伤。但是我工友头上全部都是血。然后跟他一起跑下去,跑到下面的时候,看到有其他工友站在我们那个廊檐下面,还在那里等。他们可能也是怕,就是再发生爆炸。

死里逃生的单立强和工友们,迅速向安全地带撤离。此时周围已是一片火海,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逃难的人们在混乱的人流中,边跑边寻找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单立强很快发现了同在一个厂工作的妻子。

单立强说:那个时候我跟我老婆说跟拍电影一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来。不是说悲伤还是什么,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好像我当时第一反应逃出来的时候,我就去找我老婆,我怕。看到她的时候,一颗心放下的时候,眼泪就不自觉地流出来。

抱头痛哭过后,单立强发现妻子的头部和身上都被划伤,于是他们在路边拦了一辆面包车,迅速赶往附近的医院。

37岁的单立强在天嘉宜化工厂已经工作了七年。2011年以前,单立强一直在张家港做印刷。几个孩子都由父母在老家响水抚养。

2012年,经人介绍,单立强和妻子都进了天嘉宜化工厂。工厂离家近,工作轻松,福利待遇还不错,和在外打工收入相当。单立强夫妻俩对于这个工作颇为满意。

单立强八岁的儿子在大爆炸中受伤,刚从厂区逃出来的单立强夫妇,匆忙赶回家中把儿子送到医院救治。

单立强说:当时因为出来的时候,他们有一个女同事光着脚,我就把我的鞋给她穿了,然后我就光着脚,抱着我儿子,楼上楼下到处跑。然后坐下来,在那里等的时候,我跟我老婆说,脚可能扭到了,我儿子说,爸爸你把脚放到我这里来,他因为坐在那里,他说放在上面就不痛了,很懂事。

就在单立强夫妻和很多爆炸的幸存者们飞奔回家时,还有一些人正向他们相反的方向——爆炸的中心奔去。48岁的刘加林,在天嘉宜化工厂已工作十年。他和妻子都在园区的天嘉宜化工厂工作,村里的很多家庭也都是双职工。爆炸当天,同在一个工厂的妻子正在上班,而他早已下班回家。听到工厂传来爆炸声后,刘加林顾不上多想,飞奔出了家门。

刘加林说:我跑过去的时候,刚好看到我们副总,就是法人代表,他满脸是血,就站在那个路口,他本来是我的老车间主任,我说涂总怎么了,他说不得了,厂爆炸了!我说我老婆还在里面,当时我就哭了,我说我要去找我老婆。

由于爆炸导致的交通和通讯中断,人们无法马上得知亲人的安危。在爆炸中心周围的道路上,逃生和寻亲的人们交织在一起。

爆炸后,已经下班在家的刘加林飞速奔向工厂救妻子。然而,刚进入厂区,他就被几个工友叫去一个倒塌的车间救人。

刘加林说:那个女的当时已经站起来,大概那个大梁就有桌子这么高,她爬不过来,腿部也受伤了,膀子断了,不能碰,一碰她就叫。后来我们就把她抬过来,到安全的地方,那个女的说里面还有一个,我说你们先走,我去看,我把下面一掀起来,我以为他就在那个铁皮下,我说把他拉出来,我下面一看,横着一个大梁,就是那个房顶上的横梁。一个我估计都有几千斤,特别大。我看那个人的整个手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我说这个人没用了。

现场的惨烈让刘加林更加担心妻子,而当他赶到妻子所在的车间时却发现已经空无一人。刘加林把心一横,冒着再次发生爆炸的危险返回了爆炸中心。此时距离爆炸发生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厂区的路上到处是冒着气泡的酸水。担心脚被腐蚀,他一路踩着地上散落的石块,跌跌撞撞地来到厂区的办公室。他发现屋顶已经坍塌,办公室早已是一片废墟。

刘加林说:我到那个地方就喊,你人在哪里,你们人在哪里,也没有人给我答应,后来我就蹲下来看,我就听,听着哪里有动静。正好看到有个手在上面动来动去,也不知道他是听到我声音了,还是生命垂危的时候,垂死挣扎那种本能。后来我就冲过去,我把他身上掉的天花板,小的全部给弄过去,我拉他起来,一拉他当时还有意识,他还感应到,后来发出好像痛的那种叫声。

刘加林使尽全力搬开了压在工友身上的天花板,他试图将对方背起来,但由于体力消耗过大,加之出去的路并不好走,他自觉有些力不从心了。

最终,刘加林只能将他从废墟中救出的工友留下,跑去告知了在附近救援的消防员。此时,通讯信号已经恢复,刘加林也接到了妻子的电话,得知她只受了些皮外伤,正在医院进行治疗。于是,刘加林赶到医院,在这里他遇到之前被他救下的工友老张。

此后,刘加林从一名消防员那里听说,那个在厂区办公室被他从废墟中救出,却没能背出来的工友,已经出现在了遇难者的名单中。

刘加林说:现在我想起来,内疚得很。那个女的,应该拉出来抢救一下。如果抢救不过来,那是她的命运,关键是没抢救,没拉出来。我现在心里面有点内疚。

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今天,为您讲述:3·21响水化工企业爆炸事故,也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思考。我是百宁,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