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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山地震灾区重建一线实录18

2019-04-22 23:30-23:59 责编:吴恪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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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听众大家好,欢迎收听《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我是百宁。作为5·12汶川地震重灾区之一的雅安芦山,五年之后再遭重创,成为4.20强烈地震中唯一的极重灾区。陈果投身重建一线,记录了芦山重建的第一战役、第一现场。在之后,地震出版社出版了陈果的灾区重建日记,每一个故事都是现场的耳闻目睹,每一篇日记都是情感的真是流露。今天,我和您回顾灾区重建日记:从伤口长出翅膀,芦山地震灾区重建一线实录。

2013年11月24日星期日阴转晴

从龙门乡翻越马牛山,车过垭口,下行不远,一个巨无霸的天然大漏斗横空出世般出现在眼前。

也是那一刻,太阳挣脱重重困厄,大把大把地洒下千针万线,让一个绿色的圆圈,瞬间光芒四射。

圆圈是漏斗的边缘,被绿色的植被连成一条实线,不留一丝一缕的空白。阳光顺着漏斗的内壁流泻,起初只是为绿色增加一线光亮,到了中间地带,反馈的光谱中分明带了惊喜的情绪。那是红黄交织的色彩,它们与从天而降的针线,久违地交接,提升了彼此的质地。漏斗底部,色彩更加生动饱满了,坦荡如砥的原野上,大片的金黄与更加大片的绿色互相参伍,因为这泼辣的阳光,更加给人一种油彩打倒的错觉。最是那一抹炊烟撩人,即使是在世界上的任何一种角落,这都是罕见的物语了,弥漫着原始的气息,舞动着生命的旗帜。

汽车下到漏斗底部的围塔村河心头组时,我真切地看到,那大片的金黄,除了几处傲岸的排架,便是水稻收割后留下的稻茬。在一片勃郁的林海中,这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硬硬软软的金黄,轻而易举就将人深深打动:这是支撑生命的颜色,有了一间木屋,加上一箪食一瓢饮,一切便可以风一样吹过,又像风一样重新来过。

村长不在家,铁将军把门。想找人打听,环顾四周,不见半个人影。踌躇间,忽有震天的喊声传来,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来了!”

还没回过神来,“来了!”又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喊声杂沓,步调、声线、强弱都不一样,环绕的回声,让原本的杂旮更显混乱。混乱中却清晰地听得到精神的整齐,就像串着若干花色、品种、大小、肥瘦不一的鱼儿的线头。

诚惶诚恐地又看了四周,仍是密林空山。喊声还在源源不断传来,努力让心沉稳下来,屏声静气,终于听了个分明。这喊声,从不远处的一片水杉林中传出。

过了一座石桥,转个弯,又过一座石桥。几乎是一路小跑,双脚刮过一道绿色旋风,来到一处开阔地带。

我的面前,两三百个人仍在一遍遍竭尽全力高声大喊:“来了!”

血脉贲张是必然的了。虽然这喊声不是冲我而来,但是此情此景,分明就是一个隆重的仪式,你能感受到那份庄严、那份热烈、那份人心所向的激情、那份拆骨为刀的豪气。

和那天在宝盛看到的一样,这是一个拉排架的现场。不一样的是,今天,楼更高,人更多,喊声更大,回声更响。

“今天陈德安家拉排架,不光本生产队全体出动,邻组来帮忙的也有不少。壮劳力在外打工的多,所以帮忙的都是老人和妇女。”同我说话的是一个年近六旬的妇女。她指着前方一个戴灰色帽子的老头说,“那位老爷子叫王明禄,今年74了,还不是今天岁数最大的人。”

她的目光在人群里逡巡,想找到某个快80岁的老者。可是工地上摩肩接踵挤着两三百人,找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也就是这个过程里,我惊讶地发现,正如大妈所言,站在面前的,几乎都是老人和妇女。仅有的二三十个小伙子都已攀上排架了。他们本来就是一群鸟,东飞西飞,四处觅食,只是今天,他们歇在了家乡的屋檐下。

我问大妈姓甚名谁,大妈的脸竟然红了,羞涩的说,“我就是一个帮忙的。”

“等站在排架上的小伙子们完成卵棒的咬合,又要拉起另一组排架。用力的时候,要喊号子,来了’就是那个时候喊的,加油的意思。”大妈告诉我。

手里拉着绳子,绳端绑着排架。和我说话的时候,“帮忙的”大妈手里粗壮的麻绳一直绷得紧紧的。她说:手心里拽着命呢!

我因为还有别的工作,和大妈的交谈并不深入。刚刚走出那片林子,“来了——来了!”的呐喊又在耳畔粗野地响起。这一回,在那简单的重复里,我听出了另外一层含义一在这个被灾难蹂躏后的村庄,随着新家一起“来了”的,其实还有信心,还有勇气,还有坚强的人们对于明天美好的愿景。

先于河心头,去过同属围塔村的王家坝组。赵建波家的房子修得顺利,刘世美家请的四个木工也忙得满头大汗。刘世美对围塔村的前景有若超出旁人的乐观:“我敢说到明年房子修好,来度假的人要排成长队。

刘世美记性真好,居然一眼把我认了出来,见面就说:“来了?!”叫得像自家人。

“来了!”我答得也利索。

其实,我也就是十多天前和她见过一面。

她留我们吃午饭:“在杀猪呢,吃了血汤走。”

早看见了,几个小伙子,有的扯耳朵,有的逮尾巴,把一只肥头大耳的家伙往杀猪凳前拖。猪却不是她家的,她只是做了“顺水人情”。

猪很肥,主人称过了,434斤。想耍赖,死缠烂打,想要与人对着干。博弈的结果是,一把明晃晃的刀换来一阵徒劳的哀号。

捉猪杀猪的人们脸上胜利者才有的笑容,让我联想到了这场地震。人类如此渺小和孱弱,灾难后的站立靠的不是血肉的双腿,而是凌空的双翼:团结,还有坚强。

2013年11月27日星期三晴

袁超身为一个有着6个组1900多人大村的当家人,已经有17个年头。

如果不出意外,现年52岁的袁超起码还会干上一届两届。“袁书记年富力强,做事公道正派,不选他又能选谁?”这是村里党员和群众的心思。

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袁超曾经表过态,只要大家选我,我就一定要干,而且一定干好。

可是2011年,意外还是出现了。

这年3月,袁超被查出患了食道癌。4月12日,他在雅安接受了手术。时隔不久,手术又进行了一次。

手术后的袁超从150斤瘦到了120斤。与轻下来的身子一同重起来的负担是:不能喝冷水,每天至少要吃5顿饭、3次药,每半年至少要到医院复查1次。

为了不耽误工作,袁超决定辞去村支部书记一职。他找组织汇报也与党员交心:后年换届,我交班。

2013就是“后年”,不曾想,一场地震猝然袭来。

8点到村委会,对于袁超,已经形成规律。4月20日这天,正拿钥匙开村委会办公室大门的他感到有些不对劲:怎么地在抖,房门也在哆嗦?围墙就在这时轰然倒塌,冲天而起的尘屑让他心里一下明白:这是地震,不小的地震!

袁超用少年时骑牛的生猛发动摩托车,子弹一般飞出去

这天,村支部组织的5支党员突击队将全村576户人家逐户巡查不下3遍,成功抢救出63名轻伤员和8名重伤员,往医院运送伤员20多人次,1900余名村民全部转移,全村无一人死亡。

也是这天,从白天到晚上,袁超只吃了半碗方便面,却喝了5瓶矿泉水,嚼了5盒润喉片。

地震第三天晚上,天空下起灾后第一场雨。晚上12点,雨大了起来,帐篷上能听到雨点降落的声响。刚刚安排完救灾物资发放的袁超坐不住了:“是不是每个临时安置点的帐篷都能避雨了,得去看一看。”

合作十多年,村委会主任罗国富第一次和支书对着干:“不行,你不能去。”

罗国富安排村里的党员分成几个小组分片检查,至于袁超,他说“今天你听我的,我带队,你休息。”

说这句话,罗国富自认为有道理。地震后,袁超就对他说过:“你大胆工作,出了问题我负责。”

哪知道袁超会“出尔反尔”。他马着脸问罗国富:“我能睡得着吗,你觉得?”

咬着嘴唇,罗国富没再吱声。袁超声音已经于燥得没有一丝水分,让他去于心不忍,于事无补的争执更让人于心不忍。

挨个检查完临时安置点,回到村委会前的帐篷,已经凌晨4点,看着面容憔悴的战友,找了一个角落,罗国富伤伤心心哭了一场。

“像他这样的病人,再这样累,说不定哪天就撑不下去了,”对于那天的动情,罗国富这样对我说,“袁书记总说这个时候不卖力是个逃兵,其实大家担心的正是他当了真正的逃兵。”

罗国富当过兵,身材高大挺拔。尽管如此,说到这里,我仍然能感觉到他的声音在颤抖,而目光却因为一种柔软的牵绊而躲躲闪闪。

多做一点,再多做一点。罗国富说,他和战友们总是这么想:我们多做一点,支书的担子就会轻些,身子就能好些。

袁超仍然没能闲下来。今天去村上,村文书告诉我,支书逐户查看农房重建进度去了。

我一路找到团结组,在胡炳良家工地上,再次看见了心中的“超人”。汪洋恣肆的阳光中,我陪着他走完了团结组、光明组,逐户查验了拟发做补助资金重建户的工地,并查看了特困户住房和新村聚居点建设进度。不知不觉已经过了12点,我提醒他,该回家吃饭吃药了。

袁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犟。回家前,他和同行的驻村乡干部约好:“下午两点,我骑摩托接你,跑完剩下的前沟、后沟、顺江3个组,”路上,我向袁超讨要全村农房建设的有关数字。老书记脱口而出:“全村倒房370户,开工的已经上了300户。

我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八成的开工率,比全县平均数高出二成!

到得袁超家时,一个穿绿色羽绒服的中年妇女正指挥一辆汽车卸载河沙,袁超抬手指指:“那是我的内当家。”

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内当家。袁家新房已经修到了二层,开工至今,袁超没有搬过一块砖出过一把力。新家的工地前搭着一个小木屋,那是两口子临时的住所,也是女主人“一手遮天”的地盘。难怪袁超说:“我是甩手掌柜——’甩手’,她就成了“掌柜。

袁超讲得得意脸上的表情也得意,就在这时,“掌柜”张锦蓉走了过来,拿手在他肩膀上“啪啪”几下—“看你这灰,跟三岁娃娃一样不爱干净。”

袁超呵呵笑了。笑声里飘着满足和得意。

张锦蓉脸色却不好看:“如果你再迟回来十分钟,我不给几个娃娃打电话算我白活!”

袁超一下老实起来:“我这不是遵章守纪了吗?”

眼见女主人话里有话,我厚着脸皮创根问底。这才知道,4月12日至今,袁超没去医院做过一次检查。10月12日,医生打来电话催他去医院,那阵正忙着聚居点开工的事,袁超连哄带骗糊弄过去。可时至今日,一晃又是一个半月了,检查的事,袁超只字不提。前些天,张锦蓉忍不住向3个儿女告了状,儿女们齐齐回家,又抹鼻子又瞪眼的,给袁超下了最后通牒:把第二批建房补助款发下去后,必须无条件去医院复查。还有一个附加条件:每天按时吃饭吃药,否则,别怪一家人不给好脸色看。

这时又有人上门找袁超说事,我瞅空问张锦蓉:“家里的事他一点不管,你就没有一点想法?”

张锦蓉眼睛一下潮湿起来:“如果我能帮他,他的工作我都想帮着干。十几年了,一说到村上的事,他浑身都是劲,你说什么都是浪费表情,家里修房子也没让他动一根指头,就是念着他是病人,想让他少操点心。一家人都拿他当熊猫了,他不拿自己当事,还能有什么办法?”

张锦蓉也许不知道,其实在全村人眼里,袁超都是一只珍贵的“熊猫”。因为偌大一个大同,没有人不拿袁超当亲人。

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今天,为您讲述灾区重建日记:从伤口长出翅膀,芦山地震灾区重建一线实录,也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思考。我是百宁,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