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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山地震灾区重建一线实录25

2019-04-29 23:30-23:59 责编:吴恪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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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听众大家好,欢迎收听《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我是百宁。作为5·12汶川地震重灾区之一的雅安芦山,五年之后再遭重创,成为4.20强烈地震中唯一的极重灾区。陈果投身重建一线,记录了芦山重建的第一战役、第一现场。在之后,地震出版社出版了陈果的灾区重建日记,每一个故事都是现场的耳闻目睹,每一篇日记都是情感的真是流露。今天,我和您回顾灾区重建日记:从伤口长出翅膀,芦山地震灾区重建一线实录。

2014年1月9日 星期四 晴

在地震后,为大家忙强忙后的李小刚从来没算过细账,今天给这个送点鸡蛋,明天给那个送点鸡蛋。忙村里的重建的事,忙给大家弄饭的事,而李小刚有一些看来不足为外人道的“小事”,却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背景。

李小刚开养鸡场,至今不过4年。

本来是公司+农户的模式,按照合约,每个鸡蛋回收价不低于2元。由于当时市场并没有打开,李小刚找到公司卖蛋时,人家硬是从鸡蛋里挑出了骨头,他送去的1820只蛋,“合格”的只有20多只。

李家差不多要砸锅卖铁了,就连县城仅有的一套房子,也用作了抵押贷款。

前前后后,李小刚往养鸡场投入了90多万元。2012年,养鸡场第一次扭亏为盈。

一家人的愿景是用三至五年时间回收成本还清贷款。想来不是太大的问题。前提是,没有遇到这场地震。

考如今前提不在了,李小刚操心的事也变了。还账的事,没时间想也相。重建却拖不得慢不得,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听得出来,对于大房子组的重建进度,李小刚颇为自得:过境的351国道和铜头引水工程进展顺利,组里209户的维修加固全部完成,75户重建户中,只有2户尚未动工,其中1户进侨爱新村2期工程,已经报了名交了钱,另一户在越南打工,春节一回家,马上就能开工。

组里的大账算得一清二楚,家里的小账却是一塌糊涂,李小刚离当年所说的“最高境界”,到底是越来越近,还是越走越远?

从李小刚脸上,我已经找到答案。

2014年1月13日 星期一 晴

胡月祥叫我吃早饭的时候,还差5分钟,就是12点了。

“玩笑开大了,”我说,“你这龙门阵也太玄了点。”

“真是早饭,”胡月祥正色道,“眼下这么忙,哪有工夫开玩笑。”

也是,我和胡刚刚认识,即使有闲工夫,也没有开玩笑的人情基础。正好走热了,索性停下来,坐在一堆砖上,看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胡月祥招呼我吃饭,当然是出于礼节。芦山人的热情好客以前我就有所耳闻,这次来芦山感受尤其深刻。再是灾区,再讲节约,芦山人就算“忍嘴待客”,也是不会拿方便面正经八百待客的。这点自信,我有。

这正是我对胡感兴趣的地方。12点,吃早饭,方便面,哪跟哪啊。

没想到是真的。胡月祥说,肚子事小,房子事大,别看咱是庄稼人,抓大放小的道理还是懂得起。

在整个芦山地震灾区,胡月祥家重建工地都是一个特例。

这是一个人的工地。临时借住的地方,仍是一个人。里里外外,胡月祥都是道道地地的“一把手”。

本来,胡家人丁兴旺。他和老婆有两个儿子,大的已经成家立业,小的从部队退伍后,也已能自食其力。

可惜他们都不在身边。大儿子家安在山,老婆和小儿子则去了成都的两个工地。家里建房的砖,要靠他们搬砖砌砖来挣。

蛇年冬月初八,胡月祥一锄头挖下去,重建工地就算“剪彩”了个多月时间,在别的工地,房子得有一层高了。胡家呢,刚刚到了“正负零”——黄瓜起蒂的地方。

这还是左邻右舍抽空帮忙的结果。胡月祥记得清楚,现浇地基那天,远亲近邻来了十多个。

不过多数时候,陪同胡月祥的只有他长长短短的影子。支模、制钢筋、回填地基,都得他一手一脚完成。

休息、吃饭的时间于是被挤了又挤。早饭尚可忽略,方便面当了午餐又有什么不可以!

好在有了盼头。胡月祥说,再过几天老婆娃儿就回来了,肚子可以吃得更饱,房子可以长得更快。

提起老婆,胡月祥喜难自禁,靠近嘴角的脸盘也因此被挤出层层褶皱,其间藏着秘而不宣的暧昧。

胡月祥埋头将汤汁喝得“嗌嗌”响的时候,我起身和他告别。他要出工了,我也有了新的发现。

胡月祥家旁边,一栋二层小楼已经像模像样立了起来,窗玻璃还没有安,红白相间的窗帘显得很是打眼。

何止窗户,就连大门也靠一张门帘。

房主人姓胡名文。沟上沟下二三百户人重建新家,开工最早入住最早的都是他家。

建筑工地上的十八般武艺,胡文样样精通。凭着本事也凭着热情,黎明村胡沟组农房重建技术指导员一职,他干得专业又敬业。

这就是搬进新家一个多月后,从大门到窗户至今“裸奔”的原因了。胡沟多数人家自已动手建房,东家不喊西家喊,胡文忙得屁股不沾板凳。

这可苦了老婆王凤兰,一个人带着三个丫头,一分钟恨不得碎成两分钟用。

王凤兰并不觉得这有多苦。最苦的都过来了,她说。

她耿耿于怀的苦日子是,地震后,房子将倾未倾,一家人居无定所。后来,家中主楼被排危拆除了,剩下一间10多平方的偏房,5口人挤在里面,住得风吹雨淋,过得提心吊胆。

新家主体刚刚完工,一家人就搬了进去。房子没有干透,怕孩子们落下风湿,王风兰买来钢炭,尽量将屋子里的水分烘干。享受这个待遇的房间却不多,钢炭贵,得省着用。更多的房屋,除湿的任务交给时间。

胡文最缺的仍是时间。安装门窗于他不难,而一个多月过去了,却一直顾不过来。

王凤兰希望过年时新房的门窗能装上。“实在不行,大门总得安上吧,都说开门大吉,门都没安,开什么门呢?”

猪杀了,香肠灌了,王家过年,缺的只是门窗。

2014年1月14日 星期二 阴转小雨

再访胡沟已经是一件无需考虑的事情。昨天离开时,我就这么想。走这一趟,全是冲着几个孩子。

最小的一个叫张艺朋,再过十多天,马年正月初一,小家伙才满三岁。对他感兴趣之前,在胡沟组密密麻麻的重建户中,一个背着小孩搬砖的中年妇女引起了我的注意。胡沟组家家都在建房,处处人头攒动,一个人在这样的场景下,就像一群蝼蚁中的一只,着实很难让人产生特别的关注。可背着孙子的王建兰还是轻而易举吸引了我的视线,因为背上的张艺朋,她成了一群黑蚁中与众不同的一只。

王家工地离公路有一段距离,加上还有别的事,对于他们的探访,延迟到今天。

乍入眼帘的一幕让人简直难以置信,一个流着鼻涕的小不点正往一个塑料桶改制的小背篓里搬砖,大概是为了起身背运时方便,背篓放在一张板凳上,比小家伙高出一个脑袋。这自然加大了把砖放进去的难度,只见小家伙从地上抱起一块砖来,屁颠屁颠往背篓处跑,然后,脚尖着地,双手高举,引颈酰牙,跃身投篮般往背篓里放。瞧他憋得脸红气急的样子,真正是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担心砖头题着孩子,我慌忙冲上去,想要助他一臂之力。在不远处铲沙子的王建兰这时说话了:“不管他,他天天都是这么玩的。”

虽说是玩,在我看来,玩得仍然有些心跳。

王建兰倒是一脸不在乎。地震后,她、老公、儿子和儿媳,成了新家的四根柱头。孙子尚小,平时的开心果成了工地上的淘气包。孩子每天会睡上一阵午觉,老公和儿子、儿媳手上的活重,王建兰的背成了长着脚能走路的床。

小东西是个睡如处子、醒如脱兔的主,一旦下了“床”,“费”神得让人受不了。正当王建兰被小家伙缠得无法脱身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张艺朋说:奶奶,你们背砖,我也要背,我是勤劳的小蜜蜂。

王建兰说:那是大人才能做的事,乖孙还小,听话。

张艺朋又说话了,我就要一个小背篓嘛,修个房子,让“熊大”“熊二”一起住。

小东西明显是《熊出没》看多了。王建兰哭笑不得,正想说不,娃娃哭了。

缠不过他,爸爸就地取材,在一个废弃的塑料小桶上打了四个眼,系上两根绳子,一个简易的背篓就做成了。

几乎每天,小家伙都要当上几次搬运工。看到他乐在其中,而且还可以腾出手来干活,王建兰也不多说了,只是在做着手上活计的时候,多长了一个心眼,把孙子看好盯牢。

小娃娃嘛,就是过家家。王建兰对我说。

我赞成也不赞成。对于张艺朋也许如此,而灾区的更多大孩子,他们在工地上的角色,绝对不只是贪玩的熊大和熊二。

我的观点很容易找到佐证。昨天,在思延乡清江村,当看到一个6岁孩童大汗淋漓搬运砖块时,我用手机拍下了他的照片。

我引为“论据”的却是另一个例子。

同属胡沟组的王李军今年11岁,寒假以来,他一直待在自家建房的工地上。白天同外公和母亲一起干活,晚上做作业一直到十二点。

更多关于王李军家的故事,我一时说不出来,昨天路过时,我只看到了冰山一角。

所以决定再去一趟,不为说服王建兰,只为更有力地证明自己的判断。王李军的母亲王星云一看就是一个精干女人。以她为主导,一家人的重建之路正在脚下延伸。

她的父亲王存也在工地上。别看老爷子七十多了,两只手抱书般夹着六七块砖,动作却麻利轻盈。

王李军仍然在工地,仍然和昨天见到他时一样,手脚利落,想听他说一句话,却比登天还难。

王存招的是上门女婿。姑爷是宝盛乡中坝村人。一连两天,人都不在工地。“帮忙去了,”王星云说,“他的兄弟家倒现浇,他去搭把手。”家里便只剩下了“386199部队”,也就是妇女、孩子,还有就是老人了。

这是“前线”。王星云说:“大后方是我妈和3岁的女儿,一老一小,负责看家兼着做饭。”

“家”是同人拼的房,一间屋里,一家人睡的通铺。

这正是王星云和爱人一个月前结束在上海打工回到家中的原因,“老的老小的小,只有他们安身了,才能安心挣钱。”

虽说已是古稀之年,王存的精神状态比身子骨还显得年轻。老爷子只一句话就把我打动了,他说:受灾了,不可能不受累。政策这么好,如果光顾着叫苦,那是自己缺钙。

老人说,让大人唯一过意不去的是孙儿孙女,“没房住不说了,还要跟着大人出工干活,心疼。”

他们身上有遗传基因,钙足,骨头硬。听我这么说,老人很高兴,接话道,能吃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老人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让我想起“512”地震后铁凝写下的一段文字来:若说普天之下人民最大,那么人民之中,孩子最大。

让铁凝情难自禁的是一张照片。图片中,宝兴县的小姑娘张曼在一个坑坑洼洼的球场上,把一个变形的篮球,奋力掷向一个简易篮圈。

一个小女孩的乐观,像家乡顽皮的大熊猫一样感染了作家。五年前和五年后,灾难两度降临芦山和与芦山山水相连的宝兴,作家没有再来灾区孩子的坚忍却从来不曾改变。

日记本该就此结束,却忍不住要讲述王存娓娓道来的另一个故事:

姑爷的母亲叫舒元莲,平时的主要任务是照看9岁的孙女李奕。一年前的4月20日,地震中,李奕和奶奶一前一后往外逃,院门“轰”一声倒下来,李奕被一两千斤重的预制板秋风扫落叶般扑倒。上帝睁了一只眼,地上的一堆沙子,给了李奕生的空间。奶奶发疯般要救挤在夹缝里不能动弹的孙女,却是蚍蜉撼树,徒劳无功。就在这时,一场余震袭来,一块砖砸在了毫无防备的奶奶身上,老人瞬间瘫到地上。

祖孙二人被闻讯赶到的村邻救起,并于当天上午被直升飞机送到成都军区陆军总医院。如今,祖孙俩已经出院,李奕的身份也早从病人回归学生。

坐飞机不要钱。

做手术不要钱。

住院治疗不要钱。

陪护的亲人吃饭不要钱。

过渡安置,政府发粮发钱发棉被。

现在修房子,国家除了提供贴息贷款,还要补助一笔钱。

王存讲这个故事,并在结尾用了一个排比句式,只是想对我表达并强调他的一个观点:要是说政府对我们还不够意思,良心可就没有了。

这句话,他对我说了不止一次。

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今天,为您讲述灾区重建日记:从伤口长出翅膀,芦山地震灾区重建一线实录,也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思考。我是百宁,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