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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岛核事故真相17

2019-09-10 23:30-23:59 责编:母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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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3月11日日本东北太平洋地区发生里氏9.0级地震,继发生海啸,该地震导致福岛第一核电站、福岛第二核电站受到严重的影响。2011年3月12日,日本经济产业省原子能安全和保安院宣布,受地震影响,福岛第一核电厂的放射性物质泄漏到外部。2011年4月12日,日本原子力安全保安院将福岛核事故等级定为核事故最高分级7级,与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同级。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本期带您回顾:福岛核事故真相。

各位听众大家好,欢迎收听《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我是百宁。福岛核泄漏事件是人类史上前所未有的超严重核事故,事故发生以后如地狱般的500天里,专家设想过最糟的情况将比切尔诺贝利核事故严重10倍,甚至将使日本放弃三分之一的国土。今天我们将和大家继续一起分享日本作家门田隆将编著,沈长青翻译,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图书《福岛核事故真相》。

《福岛核事故真相》首次完整披露福岛核事故处置过程中的应对和决策过程,作者门田隆将采访现场救灾总指挥吉田昌郎、第一线工作人员、前首相菅直人、当地居民及企业人员、科学家等近百名相关人员,从各种角度还原现场情况,对灾难的发生提出深刻反思。《福岛核事故真相》第17集。

昨天和大家说到,三号机存放容器的压力从上午开始上升,爆炸的危险性也随之上升,于是吉田下令现场作业人员撤退回来待命。

但是,就在存放容器压力趋于稳定,再次在现场配置作业人员的时候发生了爆炸。

“总社!总社!不好了!不好了!”吉田在电视会议中喊道。

紧急对策室突然间一片躁动。

“伽马射线、中子等没有变化!”

“会出现死者。”吉田立刻如此想到。正是如此强烈的冲击。

“失踪四十人!”紧对室传出这一声大喊。吉田僵住了。

“这下,我就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了。”听到这个数字,吉田如此想着。

“那时候,派了相当多的人前往现场。是我指示他们回到现场进行作业的,我想,我已经没有意义活下去了。可能会让很多人丧命,这是我的责任啊。我想,我不能活着离开,要死在这里。”即使现在回想起来,吉田也是对当时的事懊悔得不得了。

“三号机的存放容器压力上升后,我就让作业人员撤离现场。很危险,所以先撤退。但是,即使撤退,一号机和三号机的海水注水作业也必须进行。然后,二号机也必须采取措施,在某个阶段,必须派人前往现场。总社那边要求,在存放容器的压力稍微稳定后,差不多就要开始进行作业。我一边想再看会儿情势再做决定,一边已经让他们出发,还关照他们多加小心。后来就发生爆炸了。让他们出发的是我,是我的责任。”

他还记得指示作业员时说的话:“现在存放容器压力处在稳定状态,负责各项作业的人员前往现场,继续进行作业。”

而在那不久之后就发生了爆炸,对于自己所说出的“处在稳定状态”,他很是后悔。

福岛第一核电站有一项运营机制,当发生事故或其他之类的异常情况下,必须由总务相关人员清点人数。接到来自各组的报告,收集信息统计总数。“那时候,我听到失踪人数多达四十人,这是无法确认是否安全的人数。起初人数多是理所当然的。即使这样,数量太多了。所以我很吃惊。要怎么说,感觉就像是胸口被揪紧,呼吸也停止了。”

这样,我已经不能再活下去了——听到总务部门报告数字的瞬间,也难怪吉田会这样想。

然而之后,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失踪人数逐渐减少。虽然有人受了伤,但越来越多的人回到了避震指挥楼,失踪人数也从30名、20名、15名……不断减少。

最终的失踪人数是“零”。

“完全没有料想到失踪人数最后是‘零’。我真的是相当高兴……最后唯一不能确定的是自卫队的人。没有报告传到这边来,迟迟都没办法确认他们是否平安。后来才得知,他们也安全返回到外部对应中心,没有人因此丧命。虽然有很多人受伤,但是没有人失去生命,真的是让我如释重负。”

前一天13号的傍晚开始一号、二号中控室实施了轮班制,爆炸发生时,伊泽正在避震指挥楼的紧对室。恰好是快要进行交班的时间了。“我在听到咚……一声时,不光是感觉到自己这边的摇晃,还看到了紧对室里电视画面上的景象,吃了一惊。”

伊泽立刻想到:又发生爆炸了。中控室里的同伴们不要紧吧,必须马上前去交班。

“由于发生爆炸,外面的辐射剂量一口气升高了。因此迟迟没办法前去换班。我说我要去交班。但是却被总部指示,目前外面非常危险,不要前往交班。然后通过热线联络中控室里的作业员,他们都说不出话来了……”

一号机在两天前发生爆炸,这次是三号机。“然后”将会是二号机,谁都会这么想的吧。

“我们这里也对无法前去换班很苦恼。然后热线电话里让他们‘请等一下’的时候,中控室里的人一定会想,自己会怎么样。随后,电话对面泣不成声,仿佛做好心理准备似地对我说,伊泽先生,不来交班没关系哦。”

不来交班也没关系——这句话,在他脑海中回响。

“不,只是现在过不去而已。”

伊泽如此说道,而电话那头寂静无声。

“已经,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伊泽先生。”

电话那头的人戴着全罩式面罩。因此,“已经”两个字听起来含糊不清。闷在面罩里的声音,刺痛了伊泽的心。

“那时候的情形我无法忘记。他已经做好了觉悟,说不来交班也没关系的。他是我直属小组的部下,想到那时候他的心情,即使现在也无法释怀。”

你说什么!我马上过去——伊泽此时喊道“中控的责任者是我。我才是当值长!”

“虽然许可还没有下来,我无法再等下去了。中控室里的人精神上已经快支持不住了,不管辐射剂量这个那个的,我说,我们出发。在没有得到许可的情况下,四个人、还是五个人就朝着中控室去了。”

“进入中控室的时候,那人,已经哭了。我尴尬地在他头罩上敲了一下。要怎么说呢,果然,我们来交班他是很高兴的。毕竟人之常情啊。”

伊泽本人也不知道,在地震和海啸之后,核反应堆演变成最恶劣的情况的时候,那些赶来中控室的伙伴们,他们的存在是多么令人高兴,多么令人振奋的啊。

我们不会抛弃你——在后辈的面罩上默默的敲下这一击的伊泽,一定,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吧。

避震指挥楼的紧对室,被悲壮的气氛所笼罩。

事故发生已经是第四天。几乎都不曾睡过,正如字面上的意思,持续着“不眠不休”的状态。但是,事态终于即将迎来“最终阶段”。

这天上午11时过后发生的三号机爆炸,导致前来协助海水注入作业的消防车遭到破坏,管路等也都同时破损,终于,利用注入海水进行的冷却工作停止了。这是致命性的事态。

无法冷却,意味着用于冷却燃料的水被蒸发,导致燃料棒裸露。与此同时,燃料棒不断损毁,最终意味着炉心熔解。

两个小时后,下午1时多,吉田指示等待辐射剂量稳定后进行现场确认。已经不允许再多的时间逝去了。下定决心的他命令对遭受了强烈破坏的现场进行调查。虽然是比预料还要严重的损毁情况,但也有些许的“好消息”。

核反应堆厂房附近的消防车虽然不能发动了,但距离厂房稍远,靠近海边的物品堆放区还有两部消防车,都没有问题。这两台消防车,正是之前把水从海里抽上来,对反冲洗阀水槽进行海水补充作业的车辆。

这样一来总算还能运作。

于是,吉田立刻指示利用那边的消防车从堆放区直接输送海水。

更换掉破烂不堪的水管,两辆消防车再度开始注水作业,已经过了下午3时30分。

然而,面临最大危机的是二号机。三号机爆炸时、二号机的炉心隔离冷却系统停止了运作,炉内的压力开始上升。水位也渐渐下降。虽然想要用消防车对其进行海水注入,但是由于内部压力过高,水已经送不进去了。

“水进不去!”

里面的燃料棒,肯定已经完全裸露了。

“也就是说,由于安全减压阀没有开启,二号机的压力降不下来。里面的压力不降到每平方厘米10公斤以下,消防车的输入压力无法超过内部压力,水就不可能进得去。水就‘停’在那里,负责减压的阀门不运作,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压力始终无法排出。”吉田所长回忆道。

“我们利用电池作为电源,尝试从中控室进行操作打开阀门。强制打开常闭的阀门。但是,如果是电源,或者对气缸注入空气的空气源出问题的话也是打不开的。阀门有好几个,一个个试下来,但都不行。因为核反应堆压力还是很高,这样看来,水是绝对进不去的。”

在核电站里面找出压缩机,想把“空气压”送进去,但是这个方法始终没有奏效。但是,也不能放弃。如果无法成功降压,就表示二号机存放容器的压力将不断升高。

这也就意味着“最终阶段”。

“这是相当可怕的事态,也是目前为止最糟糕的情况。终于迫近生死关头了。”

紧急对策室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现场调查作业也迟迟没有得到汇报。此时,吉田开始发火了。

“确认!快去确认!”吉田发出指示。

“应该是……”有时也会传来这样的汇报。

“不要‘应该’!混账!”甚至于“你是靠‘应该’来做事的吗?混账!”

吉田这样的怒吼充斥着紧对室。

“我啊,真的是怕得不得了,想到最糟的情况,就会害怕。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如果真的是专家,我想大家都会害怕的吧。”

整整三天多,吉田几乎没有睡过,一直持续着工作。现场的人有时,或许可以趁着换班的时候稍微躺一下。但是也改变不了“不眠不休”的事实。

“我觉得现场的人真的是很厉害啊。那种情况下还要去注水什么的,还要给消防车补充燃料,一直都在进行着。”

因为三号机爆炸,导致“四十人失踪”,吉田听到消息后不断发生的事态,使他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

下午6时02分,“减压开始!”的声音响起。

“压力开始下降了!”紧对室的人无法忘记,当那个数据被汇报过来时的情景。

一定是上天帮忙。吉田这样想。晚上7时54分,注水也开始进行了。

但是,必须要确认是否真的是由于阀门打开,从而降低了压力,水是否真的注入进去了或者并非如此。

“因为已经是无法相信测量仪表的情况了。”吉田说。

“我立刻要求在消防车旁的人员确认水是否在流动。就算拼命注水,如果阀门不打开,水就不会流动。是不是有感觉水在流动。所以让他看了消防车的流量计,然后,用手放在水管上,确实地去感觉水是否在流动。”

如果水在流动,水管就会产生起搏。水在水管中咕噜咕噜流动的感觉,即使从外面也知道。吉田就是要确认这个。

“总之,我指示他们确认消防车的流量计和水流的感觉这两件事。不久后,流量计确实在动!’和‘有感觉在流动!这两个报告传来。终于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感觉。”

由于现场的辐射剂量很高,停留在现场的时间越短越好。

为了尽可能减少被辐射,作业员退避到稍远处的小屋旁。电话一直接不通,于是就指示让他们用对讲机。通过对讲机,传来了那样的汇报。

正因为在这危急的情况下,紧对室里响起了拍手的声音,吉田记忆犹新。

然而无情的是,那一份安心并没有维持多久。

距离核反应堆厂房大约900米的核电站正门附近,测量到“每小时500毫希”的辐射剂量。是晚上9时35分。

一度开始下降的二号机存放容器压力,再一次急转而上。反复无常的核反应堆, 好像是在玩弄着人类。

晚上10点50分,东电东京总社对记者们发布消息:由于二号机存放容器压力异常上升,根据核灾法第十五条,进行对外通报。现场虽然进行了拼命的抢救,压力依然没有下降,严峻的情况仍在持续之中。

坐在紧对室圆桌旁干部们的体力,早已超过了极限。晚上1时46分,终于,二号机的存放容器压力,上升到接近设计压力的两倍“750千帕”,什么时候会发生点“什么情况”已经不稀奇了。

其实,二号机的减压作业在前一天,也就是13日早上执行的。在这个阶段,由于二号机的辐射剂量尚不像一号机那么高,所以仍可以采用手动的方式开启电动阀,气动阀也可以通过从外部注入空气来打开。不过,可能是由于三号机爆炸的影响,电路回路发生故障,因此阀门始终紧闭,尽管努力进行了修复工作,但始终没有开启。

一进一退的状况持续着。但是,这不正是逐步迈向“最终阶段”的一进一退的步伐吗?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干部们的心里都已经觉悟到了这点。

吉田已对存放容器的爆炸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想,这是该让协力企业相关人员回家的时候了。

“各位,与目前进行的作业没有直接关系的人,可以回家了。真的非常感谢大家。”他走到紧对室的走廊上,对着大家大声说道。

走廊上,有许多人躺着。几乎都是穿着防护服沉沉地睡着。也有人抱着膝盖坐着,有人靠在墙上,有人找个小地方就陷入了深深的睡眠……这场景简直就像是“野战医院”的样子。

他们,被吉田突然的讲话所惊醒,然后倾听着。

已经慢慢接近最终阶段谁都很清楚。从避震指挥楼朝外走出一步, 就意味着进入辐射污染之中。然而,即使是冒着这个风险,现在,离开这里更为重要。

“真的非常感谢大家。”吉田对协力企业的人们深深地鞠了一躬。看到这一幕,全力进行修复工作的职员们,也终于了解到最后的阶段临近了。

这是早上几时呢?4时,不,或许5时过后吧。

吉田回到座位不久后,就有几人发现他的情况有点不对劲。脸上的精神消失了,眼神空洞地看着某处,与之前判若两人。

忽然,吉田拉开座椅,站了起来。在旁人看起来,他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的。身高一米八十四,体重83公斤的吉田,像幽灵一般站立起来。然后背对着桌子,在桌子和椅子中间那块地上,就这样盘腿坐下了。他缓缓垂下了头,闭上眼睛,动也不动。在双脚交叉的部位,两只手仿佛被包着一般放在那里。看起来,有点像打坐的感觉。

“已经,结束了……”

周围的人,明白了这一点。没有人说话,大家只是无声地看着吉田的身影。这一幕,让留在紧对室里的所有人明白了事态的严重。

吉田的那个身影,以身体向周围传达了“最后阶段的到来”。

当时,最早注意到异常的是坐在吉田身后,企划宣传部的猪狩典子,那年他51岁。

“那时,我觉得已经是最后阶段了。一直坐在位子上的吉田先生突然站了起来,一下子又这样盘腿坐了下来。不久后,他低下头,闭上了眼睛。我心想,啊,核反应堆要不行了。”

猪狩既不是技术人员,也不是核反应堆专家,她无法理解核电站的实际情况。

3分钟、5分钟、10分钟……就这样状态一直持续着。猪狩默默地看着吉田的样子。企划宣传部猪狩的座位,离吉田只有5米左右。地震发生以来,无论多么疲倦,就连平时的样子都没有显露出来的吉田,此时让大家看到了“极限”的到来。

但是,吉田垂着头,却在考虑一件事。

“当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和我一起‘赴死’的人的脸庞。”

他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那时我完全束手无策了,没办法坐在椅子上。于是我挪开椅子,就在桌子下面,也不算是打坐,就是盘着腿背对着桌子坐了下来。与其说是完了,不如说接下来就只有交给老天了。”

对于吉田来说,事态已经到达了极限。他究竟在想什么?

“我当时在考虑,留下几个人,然后怎么做。熟识的同伴的脸庞——浮现在我的脑中。我进入东电以后,在福岛第一核电站待了很长时间,从年轻的时候开始不知多少次在这里任职,加起来总共也要有10年以上从年轻时候就一起走过来的同伴很多。”吉田的脑海中就是浮现起了他们的脸庞。

“在最后阶段里和他们协商,面对眼下这个情况。还有同核电厂协调。后面要留多少人继续进行注水作业,要拜托给谁和谁,各种各样的问题。说到底,不论状态演变到哪种地步,作为我自身,我想我不会离开这里了。脑海里就浮现出能够和我共同‘赴死’的人。发电组的人,还有,特别是修复组的人,进行注水作业的修复组还有消防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剩他们做的那些事了。在福岛第一核电站的保修部门,从30几岁我就在那里工作,一起工作过的人许许多多,他们的脸庞,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出来。”

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今天,为您讲述:《福岛核事故真相》,也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思考。我是百宁,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