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11日日本东北太平洋地区发生里氏9.0级地震,继发生海啸,该地震导致福岛第一核电站、福岛第二核电站受到严重的影响。2011年3月12日,日本经济产业省原子能安全和保安院宣布,受地震影响,福岛第一核电厂的放射性物质泄漏到外部。2011年4月12日,日本原子力安全保安院将福岛核事故等级定为核事故最高分级7级,与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同级。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本期带您回顾:福岛核事故真相。
各位听众大家好,欢迎收听《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我是百宁。福岛核泄漏事件是人类史上前所未有的超严重核事故,事故发生以后如地狱般的500天里,专家设想过最糟的情况将比切尔诺贝利核事故严重10倍,甚至将使日本放弃三分之一的国土。今天我们将和大家继续一起分享日本作家门田隆将编著,沈长青翻译,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图书《福岛核事故真相》。
《福岛核事故真相》首次完整披露福岛核事故处置过程中的应对和决策过程,作者门田隆将采访现场救灾总指挥吉田昌郎、第一线工作人员、前首相菅直人、当地居民及企业人员、科学家等近百名相关人员,从各种角度还原现场情况,对灾难的发生提出深刻反思。《福岛核事故真相》第21集。
昨天和大家说到,地震发生后,军方安排人员马上飞到仙台陆上自卫队的霞目机场,在这里进行支援输送。第104飞行队的二等陆佐加藤司搭乘着CH-47从事救援活动。这架直升机起飞前往福岛第一核电站,是在2011年3月17日上午9时之前。
一号直升机搭载加藤等5人,二号直升机有4人,从仙台冲汲取海水,随后朝着第一核电站一路南下。
加藤所搭乘的那部直升机往南飞行,然后从右侧海边迂回。他从上空看到顶部已经被炸飞,犹如废墟般的核反应堆厂房。眼前的景象非常凄惨,但他的脑子里现在只想着要完成注水作业。
“厂房的屋顶没了。虽然龙骨还在,但是周围其他东西都炸飞了。近距离一看,啊,灾情真的是非常严重啊。”
令人在意的是厂房周围高耸的铁塔。风吹过来,机身稍微发生偏移的话,就有可能会撞上那铁塔。除了多加注意,别无他法。
“事先带着的数显测量仪的数值,一接近厂房就上升了。都已经来到这里了。我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指示的了。接下来只要等驾驶员给出信号, 后面的整备员按下开关就好了。
整备员是木村努 陆曹长和中建司 三等陆曹。加藤坐在驾驶员和整备员的中间。洒水的程序和扑灭森林火灾时完全一样,有固定的步骤。
三号机厂房就在眼前,紧张的感觉高涨。高度瞬间下降。
“准备放水……放水……现在!”
随着驾驶员伊藤“现在!”的信号,开关被按下。开关由木村和中岛两位整备员操控,连接线路的黑色开关杆前有红色的按钮。此时,木村和中巉同时按下红色开关。饱含心意的“ON”,水随即往下洒落。
当到达正上方附近时,数显测量仪检测到的辐射数值一口气攀升,我想那剂量应该是相当之高。虽然开关一个人按就可以了,但木村和中峋说要两人一起按,他们全心全意按下开关。我则一直望着现场。”
注水作业结束了。在洒水声响的持续中,整备员喊道:“没有异常!洒水作业完毕!”
“了解!”
上午9时48分,随着整备员报告完毕,飞行队长加藤在座位上对二号直升机发出指令:“一号直升机,完成。二号直升机继续实施作业。”
从二号直升机发来“了解!”的回复。加藤的飞机暂时离开现场,飞到第一核电站旁的海面汲取海水,随后再次执行注水作业。
二号直升机在加藤他们完成5分钟后进行了洒水作业。一号直升机在上午9时56分执行第二次注水。二号直升机也在10时完成第二次注水。随后,两架直升机离开现场,朝南飞往二十多公里外的日本国家足球训练中心,在那里降落。
横跨广野町和梄叶町的日本国家足球训练中心,是日本足球界第一个国家训练中心。2002年日韩联合举办的世界杯足球赛中,曾是被看好有夺冠希望的阿根廷的训练场。这里也是东电女子足球队的根据地。距离第一核电站仅20公里,作为临时震灾的应急站,也是正在全力运作着。
我们降落在最靠近海边的足球场,一片绿地之上。监测直升机先降落,接着是我们,随后二号直升机也降落了。我们被告知需暂时在那里等候,因为要测量机体四周的辐射剂量,那是相当花时间的工作。关掉引擎后,我们穿着铅服一直在里面等着。后来我们也接受了被辐射量的测量,测出来差不多是照了几次X光的辐射量,因此没有问题。在那里的东电人员和自卫队都穿着白色的隔离防护服。”
两次飞过核电站上方,测量仪器显示的数值虽然一口气上升,但在那里受辐射的时间很短,此外,阻绝辐射射线的重要装备也肯定发挥了功效。
加藤是宫城县监釜人,有个小学六年级的女儿和一个四年级的儿子。这天刚好是女儿小学的毕业典礼。
“家人都能理解这种灾害发生时我会不在家。我虽然知道那天刚好是女儿的毕业典礼,但是在执行任务时就完全没空去想了。进行震灾救援活动时,其间通了一次电话,但也就说了‘那边还好吗’这样的话。那时候一心就想着任务的内容,已经顾及不到女儿的毕业典礼了,大概在注水结束的隔天晚上,好不容易发了短信,短信内容也差不多都是‘一切安好’之类的话。我太太回的短信则是‘家里也没问题,好好执行灾害派遣工作’。她也很清楚,和自卫官结婚,如果发生什么事情,丈夫都必须站在第一线执行任务。”
自卫队的任务不仅仅是从空中注水而已。统合幕僚长折木发布指令,要求各自卫队执行地面的注水作业。
“消防车两部和队员6名前往福岛第一核电站,实施注水!”
位于茨城县小美玉市百里的航空自卫队百里基地,设施队长二等空佐松井俊晓,松井队长接到出发命令,时间是2011年3月16日进入17日的深夜时刻。
所谓设施队,基本上是负责基地设备的管理与维护。此外,有火灾发生时,为了要进行灭火工作,所以自卫队也配备有消防车。
电视上播出福岛第一核电站发生氢气爆炸的惨状,我也有看到。不过,那时候并没有想到会派我们去支援。”
松井回顾当时的情形:“不知道是15日还是16日,从各方面听说或许需要派消防车过去’的情况。在航空自卫队基地,通常有两部消防车。消防车的座位上,因为要让人员在移动中也能更换衣服,所以平常就堆了消防服等各种物品,座位席并不多。接到了命令,每部各载三人员出勤。座位有两排,前面坐两人,后面一人。对于辐射线,若说没有感到不安是骗人的,但因为接受了马上准备好出发的命令,我们意识到必须尽快准备、尽早出发,也就把不安抛到脑后了。”
出发的时间是2011年3月17日凌晨3时30分左右。离开基地前,向卫生队借了测量辐射线的仪器。卫生队表示:“如果测量仪的警报器响起来,请撤退。”
松井说:“带着那个测量仪,我们出发了。因为消防车车速很慢,所以抵达位于核电站南方50公里的四仓停车区时,已经是早上7、8时,距离出发时间四五个小时。陆上自卫队的消防车也来了好几辆。四仓那里有一位自卫队的二佐负责指挥,他对我们说‘现在要前往国家足球训练中心集合,然后朝核电站移动。’”
前往国家足球训练中心的消防车,不是用一般水带进行消防工作的消防车,而是特别挑选附有高压水炮的消防车。所谓高压水炮,是强力的喷射机器,装设在消防车座位上方的车顶上,航空自卫队出动的消防车,具有一分钟约喷射6吨水的威力,最远喷水范围可及80米,能让目标物喷淋到大量的水。是与那种利用水带连上水线,从海中汲取海水持续注入的方法完全不同的注水冷却方式。
“只能用一般水带灭火的消防车,此时也已经在国家足球训练中心待命。我和一等空曹原田克哉两人搭乘一部载重10吨的AM-B3消防车。”
虽然抵达了国家足球训练中心,却一直迟迟没有下达出动命令。此时穿着防护衣,戴着类似滑雪护目镜的面罩待命的松井和原田,终于出发前往核电站,那时大约是天色渐暗的下午4时左右。
“他们并没有说明为什么待命这么久,所以我们也无从得知。我并不觉得有什么悲壮感。从国家足球训练中心列队出发,感觉好像花了两个小时左右。听说一般汽车大约只要开一个小时,但是有消防车列队同行,而消防车原本车速就不快,所以花了很多时间才抵达。”
这时候,远从陆上自卫队的木更津驻电地来的消防车也列队其中。随车的是木更津驻屯地总部管理中队救难消防班的二等陆曹齐藤佑之等人。
从四仓到国家足球训练中心,再到第一核电站,会花那么长的时间,主要是因为天色变暗了。带路的东电人员很清楚道路哪里裂开,哪里隆起,哪里危险,所以开得很快,但我们就没办法那样了。”
天色越来越暗,开在第一次走的道路上,心中是相当不安的。
“毕竟因为消防车是满水状态,经过地震的冲击,桥梁结构也无法承受过重的重量。因此,一部消防车过桥之后,另一部才能开过去,所以非常花时间。啊,这里没问题。啊,这里也OK,我们就在这样的感觉当中,一辆一辆地前进着。若说有没有感到不安?是否对辐射感到恐惧?毕竟在四仓待命时我们被要求服用了碘片,所以并不能说不害怕。穿上侦查用防护服之外,还吃了碘片,也就表示要减少甲状腺被辐射的意思。不安,当然是有的。”
齐藤的陆上自卫队的消防车,就这样紧随着松井所乘坐的航空自卫队消防车。
一行人抵达福岛第一核电站的正门时,已经是下午6时30分左右。松井所属的航空自卫队和齐藤等人搭乘的陆上自卫队的消防车都已到了。
松井等干部进了正门旁边的警卫室。在这里,东电人员对他们详细解说稍后即将执行的作业内容。在松井等人面前,放着一张发电站的地图。
“接下去请各位对三号机注水。现在我们在正门,不是就这样直接过去,要先在三号机和正门中间的位置集合待机,然后一辆一辆过去轮流进行流水。”
周遭已是一片黑暗。警卫室中,全体人员拿起了面罩。建筑物里面有灯光。正在进行说明的东电人员的紧张感,被荧光灯照了出来,松井可以确实地感受到。
“为我们说明的东电人员是一位年轻人。注水的方法是这样的:我们先在正门和三号机之间的地点集合,然后每部轮流去注水再回来。也就是一部来回之后,再一部过去注水。
作业说明进行了大约30分钟。
自卫队也自行决定了出发顺序。第一部是陆上自卫队的化学防护车。它先到现场去,如果那时现场的辐射剂量高出预设数值,就“亮红色警示灯,然后用扩音器广播撤退的讯号。”
“我们负责带路。”最后,东电人员说完这句话就结束了任务说明。
“在听取说明的时候,比起恐惧感,对于是否能够按照说明确实抵达三号核反应堆更为不安。我们是第一次去那里,而且周围一片漆黑,即便东电的人说要带路,但是从待命的地方到三号机,还是需要每一部消防车自己过去。东电说是直线前进,我们会在前面等’。所以我想应该可以到的吧。”
终于,松井要开始注水了。首先出发的,是事先决定好的陆上自卫队的化学防护车,那是可以在辐射污染的状态下进行调查、测量的特殊侦查车辆。
化学防护车先到现场,松井乘坐的消防车被安排接下来出发。过了不久,化学防护车回来了,它没有亮起红色警示灯,也没有扩音器播撤退的讯息。终于要出发了。
松井说道:“在黑暗中,我们顺着S形的坡道蜿蜒向下,那并不是很陡的坡道。离开基地之前,卫生队给我们的测量仪是棒状的。在防护衣底下,我们还穿着像是陆上自卫队的战斗服的作业服,我们就把测量仪放在胸口的口袋里。当消防车开下坡道,到了二号炉和三号炉的十字路口的地方,测量仪突然响了起来。”
哔哔哔哔哔……机械性的警报突然开始作响。因为是两人的警报器同时响起,所以松井很惊讶。测量仪放在防护衣底下的自卫队作业服口袋里,所以没有办法看到数值。
“队长,测量仪器响了。怎么办?”原田说道。
出发之前,卫生队交代:如果测量仪响了,请马上撤退!原田所指的正是这事。然而此时,突然有“什么东西”出现在松井眼前。
是一个人。
那里不是完全黑暗,有几处挂着像是施工现场使用的自家发电的灯。虽然来的路上是黑漆漆的,但是这里有灯光。那里站着一位身穿白色防护服的东电人员,他挥着手引导松井他们的消防车。
眼前就是散发着危险气氛的三号机。
“那时候,怎么说呢,我心想,真是不得了。有人站在那里这件事,其实就让人说不出话来,尤其在那样的状况下,真的觉得了不起。我感觉现场人员抱持非常坚定的心情,认真地在处理事故。那一瞬间,我忘了卫生队交代的‘警报响的话请撤离’。因此,我对原田做出指示。”
松井对原田说:“注水吧!”
“知道了!”原田回答的同时让消防车继续前进,开始调整了决定高压水炮方向的控制杆。驾驶座上是原田,松井坐在副驾驶座。距离目标大约有50米,但是高压水炮最远射程达80米,所以那样的距离并不算什么。
首先,为了正确无误地确定目标点,第一次进行了喷射。站在正面的东电人员发出“再往前一点”的手势。
原田稍微往右扳了一下操作杆。稍微调整了目标点,再次进行喷射。在外面站着的人,这次在头上比着大大的圆圈。
“好!”
原田手上用力,再次按下注水的按钮,随即便发出大声的“哗……”的水声。对着目标,以压倒性的气势喷出水柱,10吨的水,只花了两分钟多一点就喷完了。那是非常惊人的声响。驾驶座上的原田和副驾驶座上的松井,沉默地望着一举喷出的水柱。
转眼间,量达十吨的水就朝着核反应堆喷射而去。
“在外面站着的那个人朝我们用手比出大大的圆圈。我心想,啊,很顺利。那时候,觉得应该是达到了他们的预期,稍微松了一口气。心想,真的是太好了!”
警报器持续地哔哔作响。离开现场后,警报声就停了。调转之后,开向坡道回到原来的待命地点时,两个人心中涌上了帮了忙的满足感。
“干得不错!”松井如此向原田说道。
“谢谢!”原田答道。
两人戴着防护面罩,很难听到彼此的声音,也不方便说话,所以只有简单交换这样的对话。
“队长,你不记得了吗?”回到国家足球训练中心,脱下防护面罩后,原田问松井。
“嗯?什么?”松井不假思索地反问。
“卫生队不是说,警报器响就要撤退吗?”原田说道。
啊,没错。但是当松井看到外面站着东电员工的瞬间,就完全忘了那事。
“后来,很多人问我:‘辐射剂量不是很高吗?我们是坐在消防车里面,但东电员工可是站在外面的呢。那时候,或许用‘忘我’这个词不是很恰当,但肯定是想,无论如何都要把水注入指示的目标。我们执行这工作时非常认真,而东电人员又很坚定,我很想做点什么来回应他的期待。或许,我们对核能的知识只有外行人的水准,因为不太清楚所以没有那么恐惧吧。不过,虽然因为戴着防护面罩看不到面孔,但那位东电的人员确确实实就站在外面啊……”
松井他们只注了一次水,作业就结束了,隔天18日由其他人执行注水工作。此外,20日、21日这两天,陆、海、空全部包括在内进行三次注水。注水次数共计5次。
“第一次和家人联系,就在那个时候。”松井说道。
他的家人包括太太、中学二年级的儿子和两个分别在读中学一年级和小学三年级的女儿。
“我太太问我,为什么没告诉她要去现场。我跟她说,不好意思,我忘说了,因为当时匆匆忙忙的。孩子们问我:‘爸爸你真的去了核电站吗?’我回答‘我真的去了’,幸好没什么事。我记得只有说这些话,详情就没有多说了。”
这又是一位作好赴死的心理准备前往核电站的父亲。
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今天,为您讲述:《福岛核事故真相》,也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思考。我是百宁,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