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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疫:埃博拉的故事12

2019-10-12 23:30-23:59 责编:母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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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病毒之间,只隔了一个航班的距离。来自热带雨林的危险病毒,可以在24小时之内乘坐飞机抵达地球上的任何城市。航班线路连接了全世界的所有城市,构成网络。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本期和您一同关注上海译文出版社翻译的纪实文学《血疫:埃博拉的故事》

各位听众大家好,欢迎收听《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我是百宁。埃博拉病毒病是由纤丝病毒科的埃博拉病毒所引起的一种急性出血性传染病。主要通过患者的血液和排泄物传播,临床主要表现为急性起病发热,肌痛出血皮疹和肝肾功能损害。据WHO公布的数字表明,自首次发现埃博拉病毒以来,全世界已有1100人感染这种病毒,其中793人死于埃博拉病毒病。该病主要流行于扎伊尔和苏丹,宿主动物仍然未明,大多数认为是蝙蝠。传播途径主要通过接触患者的体液和排泄物直接和间接传播,使用未经消毒的注射器也是一个重要的传播途径,另外,也可通过气溶胶和性接触传播。今天节目,我们继续关注埃博拉的故事。

昨天说到,彼得来到非洲后,卡迪奈尔全家外出度假,他们驱车穿越肯尼亚——父母想让他看看非洲的美丽和妖娆。彼得的眼睛开始发红的时候,他们正在蒙巴萨,住在海边的旅馆里。父母带他去医院,医生检查后说他得了疟疾。母亲不相信那是疟疾,她觉察到儿子正在死去,急得要命。她坚持要送他去内罗毕接受治疗。“飞行医生”,也就是非洲的航空急救服务接上他送往内罗毕,以最快速度赶到内罗毕医院。治疗他的是戴维·希尔佛斯坦医生,他曾经在夏尔·莫内将黑色呕吐物喷进穆索凯医生双眼后治疗穆索凯。

“彼得·卡迪奈尔金发蓝眼,高高瘦瘦,是个看起来很结实的十岁少年,”希尔佛斯坦回忆道,我们正在华盛顿他家附近的购物中心喝咖啡。旁边一张桌子上的小姑娘突然大哭,母亲拼命哄着她。购物客人来来去去,走过我们那张桌子。人们望着希尔佛斯坦医生的脸:钢丝框眼镜,小胡子,双眼盯着半空中——他在回忆那场非同寻常的死亡病例,语气平淡。“彼得进来时在发烧,但他不当一回事,很活泼,喜欢聊天。我们给他做透视,他的肺部有绒毛。”有黏稠的分泌物在男孩肺部聚集,导致他呼吸困难。“这是典型的ARDS,也就是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很像肺炎早期,”希尔佛斯坦医生说,“很快,他就在我眼前变得肤色发青。他的指尖变成青色,同时还出现了小块斑。我命令所有人接触他前都必须戴上手套。我们怀疑他感染了马尔保病毒,但他没有穆索凯医生那样的偏执症状。我们只是预防万一已,二十四小时后,他上了呼吸机。我们发现他的针刺部位很容易出血,同时出现了肝功能乱。小块红斑越来越大,变成了自发性的察斑。他的皮肤变成照紫色。紧接着他的瞳孔开始扩大。这是脑死亡的症状。他的大脑正在出血。”

男孩的身体开始肿胀,皮肤下布满了血包。有些部位的皮肤与皮下组织几平离。这发生在他接上呼吸机后的最终阶段,这是所谓的“第三间隙”。流血进人第一间隙,也就是进入肺部。第二间隙,胃部和肠道。第三间隙,皮肤和肌肉之间。皮肤开始鼓起,像包袋似的与肌肉分离。彼得·卡迪奈尔的皮肤下在大量出血。

你越是琢磨高危病毒,就越会觉得它们不像寄生生物,而是越来越像猎食者。猎食者的特征之一就是会无声无息地潜行,有时候会埋伏很长时间,而后突然暴起袭击。大草原上,青草轻轻起伏,四下里只有刺槐树上非洲鸽在鸣唱,有节奏的叫声响彻一整个炎热的白天,既不变慢也不停歇。远方闪烁的热浪中,一群斑马正在吃草。突然,从草丛中闪出一个身影,一只狮子出现在斑马群里,咬住了其中一只的咽喉。斑马发出惨叫,叫声旋即被打断;猎食者和猎物,两只动物扭打成一团,跳舞似的旋转,直到腾起的尘土淹没了身影;第二天,骨骸上会爬满苍蝇。有些以人类为食的猎杀者已经在地球上存活了很久,比人类要久得多,它们的起源可以追溯至地球形成之时。它们中的一员捕杀并吞噬了一名人类,尤其是在非洲,这种事很容易会被推向时空的起点,于是披上了无比古老的感觉。

彼得·卡迪奈尔的父母和姐姐望着他被某种无形的猎食者慢慢吞噬,震惊得无法思考。他们无法想象他的痛苦,也不能在他身旁安慰他。血液涌入第三间隙,他依然睁着瞳孔扩大的眼睛,眼球充血,视线呆滞而黑暗,犹如无底深渊。他们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他们,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不知道那双睁大的眼睛背后在想什么、有什么感觉。接在头部的机器显示脑电波已是直线,脑电活动非常微弱,但直线偶尔会有一次颤动,像是他的脑海里还有什么东西在挣扎,他被摧毁的灵魂还剩下一些残片。

他们必须决定是否关闭呼吸机。希尔佛斯坦医生对他们说:“还是别让他受苦了,因为他已经脑死亡。”

“要是早点把他从蒙巴萨送过来就好了,”母亲说。

“对不起,但那也没有什么用处。谁也救不了他,”希尔佛斯坦答道,“这个结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吉恩戴着探进操作柜的橡胶手套,取出少量男孩的血清,滴进装着猴子活体细胞的三角瓶。要是彼得·卡迪奈尔的血液里存在什么东西,肯定会开始在猴子的细胞内繁殖。做完这些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约翰逊回家睡觉。

接下来几天,约翰逊密切观察三角瓶,看猴子细胞有否变化。他发现细胞爆裂和死亡。它们感染了某种东西。卡迪奈尔毒株肯定是某种高危病原体:它大量屠杀细胞,而且速度极快。

接下来一步是分离病毒。他从三角瓶中抽出少量液体,注射到三只恒河猴身上,用卡迪奈尔微生物感染它们。其中两只猴子死去,第三只陷入濒死休克,但不知怎的熬过去,活了下来。因此,卡迪奈尔病原体高度危险,能够快速复制,可以杀死猴子。“我很清楚,这肯定是马尔堡病毒,”约翰逊说。

他取出少量卡迪奈尔毒株,注射给几只豚鼠,看豚鼠会不会得病。它杀豚鼠就像拍苍蝇似的。不止如此,雄性豚鼠的睾丸肿得有高尔夫球那么大,变成紫色。卡迪奈尔毒株是一种老练的有机体,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它能在许多种类的动物体内增殖。这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生命体,凶残,不挑食。它体现出你只有在大自然中才能见到的毒辣,这种毒辣可怕得甚至到了拥有美感的境地。它在非洲某处生存。尤其有意思的一点是它能够轻易在猴类、人类和豚鼠等多个物种身上增殖,对这些物种来说极度致命,因此其原始宿主应该不是猴类、人类或豚鼠,而是另外某种不会被它杀死的动物或昆虫。病毒通常不会杀死天然宿主。马尔堡病毒就像旅行家,能在物种之间传播打破物种之间的分隔屏障,但从一个物种传播到另一个物种时,它有可能会彻底摧毁这个物种。它根本不知道分界线的存在。它不知道人类是什么,当然,从另一方面说,它也很清楚人类是什么:它知道人类就是肉食。

约翰逊分离出卡迪奈尔毒株,确认这就是马尔堡病毒,他的注意力立刻转向下一个问题:彼得·卡迪奈尔是在何处以何种方式染上病毒的。那孩子去过什么地方?他做了什么事情导致自己被感染?他具体的旅行路线是什么?问题纠维着约翰逊。他寻找这些丝状病毒的储存宿主已经有好些年了。

他打电话给肯尼亚的一位朋友和同行:彼得·图凯医生,他是内罗毕的肯尼亚医学研究所的科学家。“我们知道这是马尔堡病毒,”吉恩对他说,“你能搞到那孩子的活动历史吗?查清楚他去过哪儿,做了什么?”

图凯医生说他去找孩子的父母谈一谈。

一周后,他的电话响了,打来的是图凯医生,“你猜那孩子去过哪儿?”他说。“埃尔贡山的奇塔姆洞。”

吉恩觉得头皮一阵麻痒。夏尔·莫内和彼得·卡迪奈尔的足迹在全世界只有这一处相交,也就是奇塔姆洞。他们在洞里做了什么?在那里发现了什么?他们触碰了什么?吸入了什么?奇塔姆洞里栖息着什么?

尤金·约翰逊在德特里克堡的一个野鸭池塘边架起野餐桌。仲夏时分,天气炎热。他戴着眼镜,把粗大的双肘拄在桌上,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他身高六英尺二,体重约两百五十磅,棕色眼睛深陷在胡子拉碴的脸膛上,眼睛底下有黑眼圈。他显得很疲惫。

“彼得·图凯打电话说那孩子去过奇塔姆洞,”约翰逊说,“我现在想起来都还背脊发麻。几周后,我飞到内罗毕,找收治孩子的戴维·希尔佛斯坦了解情况。彼得·图凯陪着我。我们走遍那孩子在肯尼亚去过的每一个地方,甚至包括他家。他父母在基苏木有一幢漂亮的屋子,离维多利亚湖很近。灰泥粉饰的外墙,外面还有一道围墙,有厨子、管家和司机。屋里干净整洁,通风良好,用石灰粉刷过。我们看见屋顶有一只蹄兔,那是他家的宠物,住在排水沟里。有几只鹳,有兔子、山羊和各种鸟类。我在他家附近没有看见蝙蝠。”

他顿了顿,思考片刻。周围没有其他人。几只野鸭在池塘里游泳。“和他的父母谈话让我很紧张,”他说,“你看,我妻子和我没有孩子。我不是懂得安慰母亲的那种人,再说我为美国军方做事。我根本不清楚该怎么和他们说话。我试着换位思考,回想我父亲过世时我的心情。我听他们谈论他们的孩子。彼得·卡迪奈尔到肯尼亚后就和他姐姐寸步不离。两个孩子总在一起玩,做什么事都在一起。他们的为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彼得·卡迪奈尔感染了病毒,而他姐姐没有?我得知他们的行为有一点不同。父母讲了关于洞穴岩石的事情。他们说那孩子是个业余地质爱好者。那么问题就来了:他有没有被洞里的水晶刺破手指?我们和父母讨论这种可能性。彼得说他想采集奇塔姆洞的水晶标本,于是用铁锤敲打岩壁,采集了一些附有水晶的石块。司机破开这些石块,厨子清洗了它们。我们给他们验了血,他们的马尔堡检验呈阴性。”

接触点似乎很可能是孩子的双手,病毒通过某个细微伤口进入卡迪奈尔的循环系统。他有可能被一块水晶刺破手指,而水晶上沾着某种动物的尿液或一只被碾碎昆虫的残骸。但就算他确实是被水晶刺破手指的,我们也无从得知病毒在大自然里的何处生活;无法搞清楚病毒的天然宿主是什么。

“我们要去勘察那个洞穴,”他说,“我们进去的时候必须保护好自己。我们知道马尔堡病毒能通过空气途径传播。”

1986年,也就是彼得·卡迪奈尔死去的前一年,吉恩·约翰逊通过实验证明马尔堡和埃博拉病毒确实能通过空气传播。他让猴子通过肺部吸入马尔堡和埃博拉染上病毒,他发现极少量的马尔堡或埃博拉病毒就能在猴子身上引发爆发性感染。因此,约翰逊请探险队成员带上有过滤器的军用防毒面具。还需要罩住头部,先戴上呼吸面具再进洞。

蝠粪便掉进头发。我们在当地商店买了些枕套。白色的,有大朵花饰。第一次进洞,一帮肯尼亚人和我戴着军用防毒面具,脑袋上套着花饰枕套,肯尼亚人笑得前仰后合。”

他们探索洞穴,绘制地图。经过初步勘测,吉恩·约翰逊说服陆军出资,组织起一次奇塔姆洞的正式考察。彼得·卡迪奈尔死后半年,1989年春,吉恩带着二十个装满生物防护器具和科学仪器的板条箱回到内罗毕。箱子里还有军用裹尸袋,用以装运人类尸体,小组成员认真讨论过,万一他们中有人不幸死于马尔堡病毒感染,遗体应该如何处理。这次吉恩感觉他离病毒很近了。他知道就算它存活于奇塔姆洞内,想找到它也会很艰难,但他觉得已经这么近了,他不可能失败。魔鬼就住在洞里,他要进去找到它。

肯尼亚政府答应在肯尼亚与美国的联合调查组寻找病毒时,暂时向游客关闭奇塔姆洞。调查组的领队是肯尼亚医学研究所的彼得·图凯医生。吉恩·约翰逊负责出主意、筹措设备和资金。调查组有三十五名成员,大多数是肯尼亚人,包括野生生物学家、科学家、医生和技师。他们用箱子带来了大量豚鼠,还有十七只装在笼子里的猴类,包括狒狒、赛克斯猴和非洲绿猴。猴子和豚鼠是哨兵动物,就像煤矿里的金丝雀:关有动物的笼子会放在洞内和洞口附近,看会不会有哪几只染上马尔堡病毒。不存在能够侦测病毒存在的仪器。目前在野外寻找病毒的最佳手段就是将哨兵动物放在病毒的疑似出没区域,看动物会不会得病。约翰逊认为,要是发现有猴子或豚鼠发病,他就能从生病动物体内分离病毒,顺藤摸瓜搞清楚动物是怎么感染上的。

奇塔姆洞穴考察组的指挥部设在埃尔贡山宾馆,这家日益衰败的旅馆始于英国人统治东非的1820年代,为猎人和鲑鱼钓客而建,坐落于一片悬崖上,俯瞰蜿蜒上山去奇塔姆洞的红土道路。曾经包围旅馆的英式花园,如今已经部分坍塌,只剩断壁和非洲野草。室内铺着硬木地板,每天打蜡以保持光亮。旅馆有塔楼和圆形厅堂,有用非洲敞榄木手工雕刻而成的仿中世纪门窗,客厅有巨大的壁炉和雕花的壁炉架。工作人员不怎么会说英语,但乐于向偶尔登门的客人展示英国人的好客之风。埃尔贡山旅馆仿佛纪念碑,向尚未完全消失的大英帝国致敬,帝国的核心早已衰亡,但在非洲的荒僻角落还有点滴残存,就像是不受大脑控制的身体痉挛。到了霜降时节的夜晚,工作人员会用埃尔贡橄榄木点燃壁炉。餐厅提供的英式传统食物非常难吃,但酒吧好得无与伦比,酒吧在一个圆形厅堂里,是个雅致的僻静场所,亮晶晶地摆着一排排酒瓶,有塔斯克啤酒,有法国开胃酒,有颜色发暗的非洲白兰地。人们身穿防护服在洞里忙碌一天之后,会坐在吧台前喝啤酒,靠在壁炉架上吹牛。接待台旁边的墙上有个告示,说明金钱方面的微妙问题:由于埃尔贡山旅馆的供应商不再向旅馆赊账供货,因此旅馆也只能非常抱歉地不允许顾客赊账了。

他们将动物一段一段送上山,让动物习惯当地气候。来到通往奇塔姆洞的山谷后,他们清理了一些下层灌木,用蓝色防水布搭起帐篷。洞穴本身被定为4级高危区域。距离洞口最近的油布帐篷就是灰色区域,两个世界相接的地方。每次从洞里出来,他们都在灰色区域用化学药剂喷淋消毒。另一个防水布帐篷是3级整备区,他们在那里穿脱密封防护服。还有一个防水布帐篷是4级尸检区。他们在那里身穿防护服,解剖捉到的所有小型动物,寻找马尔堡病毒的踪影。

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今天,和您一同关注上海译文出版社翻译的纪实文学《血疫:埃博拉的故事》,也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思考。我是百宁,明天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