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晰地记得一位SARS病人眼中的恐惧和绝望,那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性,当被确诊为SARS,需要转到SARS隔离病房时,他的眼神让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知道这时候他需要安慰,需要信心,除了家人的鼓励,更需要医生的帮助,在他准备进入隔离病房前,我一直陪在他身边,和他聊天,明确地告诉他我们有信心救活他,这个病是可以治好的,他的眼神渐渐地有了光彩,抵达隔离病房时还和我们挥手致意,但我知道他起码具备了对抗SARS的信心。我那时候也经常问自己,我害怕SARS吗?我想没有人敢说一点也不怕,害怕不代表退缩,因为我害怕的不是SARS本身,也不是死亡,害怕的是一旦你倒下了,怎么为病人服务,怎么照料家人。所以我不能倒下,这不是胆怯,而是责任,为了病人,为了家人,也为了自己。
在外地的父母每天都会打个电话过来,问寒问暖,嘱咐我要小心。爱人虽然也在同一个单位,但我已从家中搬出来,我们不是天天能见得到,每天至少会通一个电话。有时,我们会在自家楼下见个面,她交给我一些干净的衣物和生活必需品,有时我们还相约在外面吃顿饭。但那时候找个正常营业的餐馆有点困难,因为许多餐馆都关门了。在SARS时期即使正常营业的餐馆,就餐者也是寥寥无几,而且餐馆里都张贴着布告:“今天已消毒”,还标注着日期。同样的布告也张贴在每辆公交车和地铁的车厢内。除了公共卫生,全国人民也都史无前例地注意起个人卫生,大街上的行人都戴着口罩,即使这样,老百姓还是愿意成为宅男、宅女,外出的人少,公共场所人少,乘坐公共交通的人少,尤其乘坐从北京大北窑开往通州的公交车,人就更少了,有时候乘客就我一个人。和现在交通的拥挤不堪相比,那时候的北京真是让人怀念。连往日繁华的王府井大街,也安静得可怕,北京好像一下子少了好几百万人,萧条了很多,这样的北京可不是我们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