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塞友好医院,医疗垃圾、废物处理这类工作,都以塞方保洁人员为主,他们经过大量的培训,已达到能够独立上岗的要求。前期病人的症状一般比较重,像呕吐、呕血之类的还是比较多的。
2014年10月5日,那一天轮到我值班,我把工作做完后,就从病区出来了。然后,我就通过视频监控检查塞方工作人员的具体操作,看看是否有违反操作流程的,然后及时纠正他们,这一点可容不得半点儿含糊。通过监控,我看到分诊台那个地方有 2 名患者,一个躺在候诊椅上,一个则蜷缩在地上,而且在吐血。这还是开诊之后我看见的第一例埃博拉病人吐血的情况,他吐了两摊血,而且人也特别虚弱,就躺在地上来回蹭,把血蹭得到处都是。当时的情况非常紧急,因为他旁边还有其他病人。
看到这一情形后,我马上通过对讲机通知塞方保洁负责人穆萨,分诊台有病人在吐血,需要派人尽快去处理,以免污染源扩散。但是他们接到通知后并没有行动,等了大约 10分钟还不见保洁人员出现。这种事哪里还有时间磨蹭呢,当时我就急了,没有多考虑,穿上防护服,就一个人进入病区污染的地方,很快就把两摊血处理干净了。
处理完之后,我从病区回来脱下防护服,心里开始紧张起来,毕竟是一个人第一次处理这么危险的污染物。
按照规定程序,发生这种事情,应该有一名医疗队员和保洁员一起处理。但显然这次把塞方保洁员吓坏了,不敢靠近,这属于突发的紧急情况,只能我一个人去,根本没时间多想,这种污染实在太严重了,我只是一心想赶紧处理干净。后来想想,自己的举动多少有点儿冲动和莽撞。晚上下班回到宾馆驻地,我就向医疗队防控组组长贾红军报告了这件事。我详细地向贾红军讲述了当时发生的情况,他听后还是表现出了担忧,然后对我说:“姐姐,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带上塞方的保洁人员一块儿处理。咱们的目的是教会他们自己处理,你可以在一旁指导,但千万不能一个人去贸然处理。我们最终的目标是要培养一支带不走的传染病防治队伍,所以要教会他们去处理各种突发的状况。”随后,贾红军组长就问我是怎么处理的,尤其是对血液的处理过程,我就原原本本地复述了当时处理的每一个细节:先是用带有消毒液的专用物品把血液覆盖,覆盖一定时间后再进行清洁,清洁完了再消毒,大致过程就是这样。
听我讲完之后,他当时“嗯”了一声,然后说处理还挺专业的。我打包票说,咱是传染病专科出来的,干了这么多年,在流程处理步骤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说实在的,后来一想,心里还是有一点儿不确定的紧张,当时这种病的死亡率非常高,而且病毒防不胜防,否则其他国家的医务人员怎么会感染上呢?谁又能百分之百地保证说不出问题。贾红军组长看出我有些紧张,就安慰我说:“你处理得没什么漏洞,凭我的经验,没有啥问题的,回去好好休息吧。” 虽然得到他的肯定,但我的心里还是一直忐忑不安,同时心生愧疚,有种深深的自责感。如果真是由于我的冲动而感染上埃博拉的话,那我可真成了国家的罪人了。我那天晚上想得特别多,久久无法入睡。 我们的目标是打胜仗、零感染,带出来的人要一个不少地带回去,所有的工作都要紧紧围绕打胜仗、零感染的标准。但是限于条件,好多事情还得我们亲力亲为,毕竟塞方工作人员是零基础培养起来的,没有经过什么实践经验,虽然培训合格了,但碰到突发情况,他们还是心生胆怯的,那可是超级病毒埃博拉啊,目前还没有哪个传染病能与它相比。那种恐怖气氛不到一线是完全体会不到的。